♦ 钟 惠

入冬后，天气越发寒冷，人们开始穿起了厚厚的棉衣，家里也开始吃起了火锅。这时，我突然想到这个天气最适合吃烤红薯了，于是，让爱人拿出朋友送的一个小烤炉，烤了几个红薯尝尝。当屋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甜香味时，那些关于烤红薯的有趣画面又一一在我脑海中浮现。

记得小时候，母亲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我和妹妹趁母亲不注意或主动帮忙看灶火之际，拿起火钳夹起悄悄准备好的红薯，偷偷往灶膛里塞。等到红薯烘熟的味道飘出，我们迅速将其取出，藏匿于灶膛下面的草木灰中，待稍微冷却后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得脸上手上都是黑黑的，像两只灰头土脸的小花猫。母亲抬头见了，非但不数落我们，还会笑着问我们好不好吃？偶尔母亲也会扔两个红薯进灶膛里烤着吃。至今我都很想念那些从灶膛中拨拉出来的、热气腾腾烫得我左右手来回倒着拍打灰末、烤得焦黄香糯的红薯。

长大后到城里上学，周末要是不回家，我便会和几个同学一起到街上，寻些好吃的。冬天夜晚的街头常常飘来一阵阵烤红薯的浓郁香气，惹得我们纷纷直咽口水。当我们嗅着这诱人的气味来到一个烤红薯的摊前时，两眼放光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几只饿坏了的小野狼。顾不得形象，我们当即买上几个刚出炉的烤红薯，就在街边急不可耐地吃了起来。那金黄的薯肉、红色的薯汁、升腾的白气，捧在手心里香香的，吃在嘴里甜甜的，进入胃里暖暖的……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吃着这样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红薯，我们甭提有多喜欢了。以至于后来，每每走在冬夜的大街小巷，我总希望在某个路口的拐角处邂逅一位卖烤红薯的老人。凛冽的寒风中，吐气成雾，一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摊，成了如我这般夜行者最大的心灵慰藉。即便只是从旁边走过，那股熟悉的香味和散发的热量也能让人身心俱暖。

人们常常把红薯蒸着吃或煮着吃，可以代替部分主食。也有用大米或小米搭配红薯煮成红薯稀饭来吃的，味道清甜，营养丰富，是很多家庭的日常餐食。我家在农场生活时，母亲常做红薯糖水给我们喝，红薯暖胃，红糖也暖胃，再加上驱寒的姜片，一碗糖水下肚，全身都是暖暖的。在红薯的众多吃法中，烤红薯真心为我所喜爱。用柴火烤出来的红薯虽然卖相不好，却有一股别致的香味。对如今许多人而言，烤红薯吃的不仅仅是它的美味，还有对时光和岁月的追忆。

提及红薯，我们的父辈人有着苦涩而甘甜的回忆。多少个青黄不接的日子，一两块红薯就是一顿保命的食粮。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家里的孩子众多，奶奶每天都要起早忙活，大多时候会给他们蒸一锅红薯，每人拿上一两块当早餐或午餐，带去学校吃。“那时有红薯吃就算不错了，还有人饿着肚子上学呢。”父亲回想往事，常一顿感慨。

在父亲的记忆里，孩提时的他调皮捣蛋，鬼点子又多，每天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河捕鱼虾，饿了就和几个小伙伴商量，到人家的地里偷挖些红薯烤来吃。若不被发现还好，万一被发现了，立马带上“战果”迅速逃离。摆脱主人的追赶后，他们几人便找一处空地，围在一起燃起火堆，把刚弄来的红薯扔进火里，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火堆，咽着口水等待烤红薯的出炉。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红薯终于烤熟了，他们赶紧将红薯拨弄出来，往地上摔两下，褪去皮，然后大口咬起冒着热气的薯肉，薯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吃完了烤红薯，有的小伙伴还觉得不过瘾，又将沾着薯肉的手指挨个舔了个遍。“哎，就是香！”而今已是古稀之年的父亲边说边咂了咂嘴，仿佛还能回味起那时吃烤红薯的滋味来。

又到了吃烤红薯的时节，父亲从街市上买回几斤红薯，我顺手拿了几个，回家放进小火炉里烤来吃。寒风凛冽的冬夜，我一面读着心爱的书籍，一面守着暖和的小烤炉，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氛围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快乐。烤熟的红薯暖手暖心，轻轻咬上一口，久违的香甜，软绵绵甜丝丝的，滋润着我的味蕾，馨香着我的记忆。那些沉淀了许久的关于烤红薯的旧日时光，一下子不可阻挡地绵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