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 草(小说)

发布日期:2022-01-13 20:54 来源: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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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邦盈


立冬了,地不热雨也不大,蔬菜的生长进入了欣欣向荣的季节。天亮不久,张小珍就挑着两个黑黑的塑料桶出门了。凉风阵阵,脚步沙沙。其实张小珍的两只手也没闲着,一只手抓扶锄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蓝色的小塑料桶,小桶里还有一把小镰刀。黑桶里都舀了几勺尿,不会荡出来,可是漾起来就臭。早上露水还没有退干之前,一桶水冲几勺尿泼浇一下,那菜就绿茸茸的,一夜一个样。之所以用锄柄挑,是因为浇完菜要去给槟榔锄草;之所以要拎小桶带小刀,是因为要收些韭菜。

把小桶放在篱笆门口边,就到水堀把水装满挑回来。她没有把担子放下,只是用手抓牢锄柄,然后就一只手一拉,把用一截椰子叶编成的简易门拉开了。菜园并不大,只种了六畦菜,品种倒是有几种。一畦韭菜、一畦苦菜、一畦青梗小白菜、一畦四季豆、一畦白萝卜,还有一畦蝴蝶菜。蝴蝶菜样子很可爱,叶子弯弯绕绕婀娜多姿,让人一看心中就萌生爱惜。实际上也不需要种多少,就几口人,吃不了多少。

浇完了小白菜和苦菜,小珍把半桶尿水拎到蝴蝶菜的畦边,然后就吃了一惊,怎么有几把杂草扔到畦上了?蝴蝶菜很娇嫩,有好几棵都给打倒了。应该是故意砸的。草是竹节草,还缠绕在一起,又粗又重,蝴蝶菜还很小,才种下不久,哪经得起砸压呢?

谁干的?多半是吴泽源。这个人不是好东西。把她介绍给黄心胜,她不感激就算了,还让黄心胜把村民组长抢了去。她妈就不错,把自家的菜地分送了一些作为感谢。吴泽源就离谱了,她后来知道了送菜地的事就多次说:“你知道吗你那块菜地是我妈给你的你知道吗?”后来她竟然找来木薯梗和白眼竹,硬生生地从中间竖起了一道篱笆。篱笆并不高也不牢固,甚至歪歪斜斜的,可是两人的心已经被隔离开了。

“哪有这样不懂感恩的人呢?”

张小珍对着空气骂了几句,把那些杂草捡起来扔了回去,接着就小心翼翼地把被砸压倒的小蝴蝶菜扶正,压实土,然后舀起尿水泼浇小菜。浇完之后又看了看,接着就拿起小刀走到韭菜畦边,蹲下来割韭菜。

“啊?谁干的?这么坏啊?”

一个怪怪的声音忽然而至。是吴泽源,只听声音张小珍就知道是谁。但是她不抬头,不理睬,照样低头割她的韭菜。

“怎么啦,这回跑不掉了吧?这回不敢说什么了吧?”

张小珍还是不理,还是干着她手中的活。忽然“噗噗”几声,几把杂草给扔了过来,有一把竟然落到了她的头上才滚落下来。头脑没打坏,自尊却是伤大了。

“吴泽源!你干嘛?”

“我干嘛,你干嘛?”

“你怎么把草扔到我的菜园了?”

“是你扔到我的菜园呀。”

“你说什么,我一来到菜园就看到草扔在我的菜园里了,不是你扔是谁扔?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扔了?”

“你看到我扔了吗?”

“我现在就明明看到你扔过来的呀。”

“那是你扔过来了我才扔回去的啊。”

“你不要狡辩了,你不要太欺负人了。”张小珍不想把话说完。村民组长明明是符永斌,他黄心胜却抢去了。

“我狡辩?我狡辩什么?我欺负谁了?睡床边又想睡床中间。”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懂吗?”

“你——”

“你知道你的菜园是谁的吗?”

“你说什么,我的菜地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你的?你知道你这块菜地是怎么得来的吗?”

“不是你妈分给我的吗?”

“我妈分?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舍得把这么好的菜地分给你吗?”

“是我做你的介绍人——”

“你放屁!我嫁给谁是我的事,你也想来抢功劳?”

“你说什么啦?”张小珍觉得头都有点晕了,“你说我抢功劳?”

“你问我干嘛?你自己做事你自己知道呀。”

“你——”

张小珍已经气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随手抓起一把吴泽源扔过来的竹节草,狠狠地砸了过去。

“什么,你敢打我啊?”

杂草本来只是杂草,现在却变成武器了。吴泽源想都不想就把那把草捡起来,打了过去,接着又低头抓起一把土,再次进行打击。张小珍无法容忍了,抓起那把竹节草打了过去,接着也抓起土来打。两个女人的骂架打砸不断地升级,从用杂草到抓土到挥动巴掌了。随着事态的升级,两人越走越近,都站到了篱笆的边上。张小珍一个巴掌扫了过去,但没打中,吴泽源把头一闪就躲过了。吴泽源毫不犹豫地举起巴掌反击,这回打中了,而且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张小珍没想到吴泽源会来这一掌,顿时只觉天地都在转动,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抱到了头上。

张小珍回家了。孩子还没有放学,男人上市还没有回来。两孩子都上中学,女孩读高中男孩读初中。学校离家不太远,每人给一辆单车,放学了就回家吃饭。符永斌上市卖酸菜,说好卖完酸菜买些五花肉和粉丝回来。五花肉要焖,粉丝炒韭菜,孩子和男人都爱吃。本来有事做,要煮饭,要择韭菜,但是她觉得头有点晕,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就到床上休息。她想睡一下但睡不着,一肚子的气,还越想越生气。

十点多了,应该做饭了。就淘米,就放到电饭煲里了。接着就把小凳拉过来坐着择韭菜。一阵“哒哒哒”的摩托声,转头一看是符永斌回来了。张小珍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地择韭菜。

“今天不错,三块五一斤都卖完了。五花肉买了,粉丝也买了。”

张小珍不高兴也不表扬,只是淡淡地说:“跟我择韭菜吧。你来做饭吧。”

“怎么——”

“今天吴泽源跟我吵架了,还打了我,头现在还有点晕。”

“怎么,她打你?”

“对呀。”张小珍就把事情的经过如如实实地说了一遍。

“你当时要是不把杂草扔回她菜地就没事呀。”

“她都扔过来了我怎么不扔回去?”

“实际上是你先动手打她呀。你也不对啊。”

“你说啥,我怎么不对呀?你手指怎么是往外弯的呢?你是以为她漂亮是不是?”

“珍啊你怎么那样说人家呢?”

“我就要说!你还是个男人吗?老婆都被人打了屁都不敢放。我头都要晕死了你都不问一句。”

“实际——”

“你实什么际?”

张小珍把手上的韭菜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就起身进屋了。符永斌看到女人发火了有点惊讶,但是他没有跟进屋,他以为她火灭了就会自己出来。孩子快要放学回家了,应该做饭了。没多久张小珍真的出来了,手上拎了个黑色的薄膜袋。

“你要上哪?”

“我上哪跟你无关!”

张小珍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然后就脚步匆匆地走了。符永斌不明白,一点小小的事。他站起来了,但是没去追,而是又坐了下来。孩子就要回来了,回来就要吃饭了。于是他先把肉放到小锅里煮,接着又抓紧择韭菜。

两个孩子回来了,符永斌把菜端上饭桌。他的做法很简单,五花肉煮熟了切了块蘸点酱油就行,韭菜炒粉丝也很快,倒点油放点蒜头,热了锅把韭菜和粉丝倒进去翻几回就出锅了。

“妈呢?”符花问。

“妈出去了。”

“她上哪了,她咋不吃饭?”符为也问。

“她跟人吵架,我说了她几句她就出去了。”

“吃饭吧,休息一会又要上学了。”符永斌又补充了一句。

饭后,两个孩子休息了一会就上学了。张小珍却没有回来。前天已经商量好,下午要到田坎那里开地种苦菜,苦菜腌酸菜非常好卖。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多,张小珍还没有回来。打电话没用,她没有手机,家里唯一的一部老款机在自己手上。没办法,只得自己扛起锄头去干活。符永斌这活干得心不在焉的,不是他讨厌干活,主要是惦记着不知道张小珍上哪了。太阳落山了,符永斌收工回到家里,房前屋后家里家外都看了看,还是没见到人影。她上哪了呢?说不定又跑回娘家了。她就老是那样,一吵架就喜欢回娘家,好像娘家是医治生气的地方。

把晚饭做好,让孩子吃了饭洗了澡上学了,符永强就骑上摩托车到北山去。张小珍的娘家在北山,路途不近,十二三公里的路。符永强到了北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岳父岳母已经吃了饭,在房前的庭上乘凉说话。

“爸妈,小珍回娘家来了吗?”符永强一见面就问。

“她回不回来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她都让人打了你知道吗?”

“知道。其实她也打了人,只是没打到。”

“你说啥,没打到也叫打?你知道她头脑都被打坏了吗?”

“不知道。她在哪?”

“你找她干什么?你还像个男人吗?老婆都被人家打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妈我——”

“我什么,你还有脸叫我妈?”

“我想见一下小珍。”符永斌耳根都热了,声音也小得像蚊子叫。

“她在医院。”岳父忽然说,“要找你去医院找。”

“哎。”

符永强小声地应了一声就起身了。可是没走多远他又折了回来。

“你又回来干什么?”

“她在哪个医院?”

“县上。”

天上没有几颗星星,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车灯把前面的夜色撕开了一点点。摩托车“哒哒哒”的声音特别刺耳,但是刺不到符永斌的心里去,他在翻来覆去地想:难道小珍真的给打伤了?夜里赶到县上医院是不可能了,明天吧,明天天一亮就去。

这天夜里,符永斌一直睡不好。天刚蒙蒙亮他就把孩子叫醒,给孩子做了交代,就出门了。然而张小珍并不在医院,问了很多科室都找不到她。后来找到了她妹张小敏的家。她正坐在厅里看电视呢。

“你来干嘛?”张小珍劈头就问。

“我,我找你回家。”

“我回家干嘛?你叫我回家给人家打吗?”

“小珍,我们回家吧!”符永斌的声音不大,几乎是在求了。

“我不回去!”

“小珍,其实你也打了她,其实你也没证据证明那把草是她——”

“你说什么,你不要说了!”

“小——”

“告诉你,你去打她两巴掌我就回去!”张小珍几乎是在咆哮了。

符永斌无语了,他知道张小珍犟起来是怎么回事。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回家,然而人回家了心却回不来,三天了,每天都给她妹打电话,她妹也说姐不回去了。符永斌想想都怕了,睡觉眼睛都无法闭上。男人,没有了女人确实心乱得都跟疯了一样,干活无心,吃饭无味,简直是在受折磨。两个孩子每天都要问几次妈在哪里,符永斌只能说妈到她妹那里帮忙做些事。

五天了,张小珍还没有回来,符永斌几乎要崩溃了。这天下午,符永斌到菜园摘菜的时候突然就火冒三丈了,吴泽源正在她的菜园里翻地,有不少菜头竟然扔丢了过来。只是几天不照顾,菜园里就乱了不少,有些菜也被扔丢过来的菜头打得东倒西歪。

“泽源你怎么把菜头菜根扔到我的菜地了?”

“符永斌你今天是怎么啦,你怎么那样大声大气的跟我说话?”

“你怎么把菜头菜根扔到我的菜地了?”符永斌的声音突然就高了上去。

“你说啥,你说是你的菜地?”吴泽源说着又把一把草扔了过来。

“你再扔一回试试。”

吴泽源不说话,却“噗”的一声又把一把杂草砸了过来,而且砸到了符永斌的身上。符永斌不知道这些天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一个火药桶了,吴泽源的一把杂草就把这个火药桶给引爆了。只见他一脚把篱笆踩倒,跨过去挥起巴掌就狠狠扫了过去,而且不只是扇一次,而是好几次。吴泽源一下子给打懵了,捂着头转了几圈后,扔下工具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吴泽源的爱人黄心胜并没有找符永斌论理打架,而是直接报了案。符永斌被警察抓了,女儿符花知道后立即给妈妈的妹妹打了电话。张小珍回来了,派出所来了电话:你先把2000元交到医院做押金,结帐的时候多还少补。

张小珍一听都懵了:怎么,起始只是一把杂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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