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大年初二，稍有寒意。老李起个大早，向列祖列宗牌位敬了香，便闲坐茶屋，四处寻找那块沉香。可找了半天，却未找到。他暗骂自己，年纪大了，脑子迟钝会忘事了，这块沉香究竟丢到哪里了？

昨天，长年呆在大山里的苗友老盘，登门拜访，送了他一块野生沉香。老李要给他几百块钱，老盘脸色一沉，说，咱与你，是啥关系呢，是手足兄弟的“血哥”啊，过年讲钱，伤胃！老李拗不过他，只好收下，拿出一筐粿米年糕，一壶老酒，回赠给他。他脸上绽出一朵花，说，中！中！中！遂离去。老李看那块沉香，黑灰，硬质，薄片，如小孩手掌大。他闻了闻，香气四溢。是块好香，他说。

可今早一查找，竟然找不到了。谁拿了？他问孙儿小军，小军说，不知道。问老婆，老婆说，不知道。

早上九点，老班长携六位老同学到访。在茶屋一坐，班长就说，听说你有块沉香，让大家清赏，可否？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老李说，不过，我有蚁咬的沉香片，可让大家闻一闻。老班长他们大喜。

茶屋是间草竂，香茅草搭顶，四周抹上泥巴稻秆墙，约十五平方，弥漫着淡淡的茅草香。石磨做成的茶几，古朴藏拙，置于左角，老船木的架子上，置三五块小奇石、一件沉香笔简，斜扦三支海南黄花梨管毛笔。墙上挂有一幅古式笔法描画的椰树图，旁边置一架古琴。右墙角有块木化石，状似长寿龟。老班长摸了摸石龟，说，新年摸石龟，健康又长寿，吉兆，吉兆。众人亦摸摸石龟，企盼今年喜事连连。

老李用紫砂壶泡出一壶红茶，冰糖随意加减。袅袅茶香中，老李净手，端坐于茶几前，置一铜庐，庐内投入些许沉香片，点燃后烟线袅袅升腾。众人惊叫，好沉的味道。老班长凑近香线，搂了几圈烟线，闭眼，慢慢呼吸间，说，果然是好香，香气浓密，直冲百会。众附和。

窗外细雨绵绵，年前种下的一行沉香树，青碧欲滴。草寮里的老同学们雅聚在一起，共同品茗闻香，问家里长短，话老友情谊，不失为乐事一桩。

闻了沉香，老李精神焕发，呼众人走进另一间草寮书屋，于案前气沉丹田，腿扎马步，悬腕挥洒，写下四个隶体大书：“品茗闻香”。写毕，又挥笔写了不同书体的六张作品。众人称赞老李的书法作品苍古有力，尽显淋漓之气。老李甚是得意，置毛笔于山石笔架，额头已沁出若干细密小汗粒。他将书法条幅一一送给老同学，以示恭贺新禧。众人一齐抱拳致谢。老李说，还有份礼物。什么东东呢？众惑。他老婆拎来七棵沉香小树苗。老李说，开春见喜，你们将这七棵小树苗带回去，为日后闻香过年做些铺垫吧。老班长与老李握手致谢。

雨停了。草寮外飘荡着一缕缕淡淡的香，暖意四溢。老班长手中拎着那棵沉香小树苗，兴冲冲地回家去。邻居见到老班长手里的小树苗，问，干啥呢？班长说，种香。

老李低头忙活，他要继续寻找他的那块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