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小平

我曾做过装修工人，老板脾气不小，整天这不合心、那不满意，骂声不断。可是，他对我却很特别，不但从来不骂，还不时悄悄给我一些小费，而且从来不提任何附加条件。我知道这在其他工友那里是不可能的事。

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要这么做。有一天他又要给我小费，看见他心情很好，我就对他说：“如果你不说个明白，我再也不会接受，而且我还会将你以前给我的全部退还。”他看见我那认真的样子，忙把我拉进屋子，亲自为我上茶。我第一次感受到他没有老板的架子。他叹了口气，对我说：“现在诚实的人很少很少了。其实，我给的工钱比一般人都高，可是，高价并没有买来高质量。马马虎虎，偷工减料，并不是他们技术不够，而是不负责任，监督一下就好一点，主人不在就乱来，我很不满意。我曾想过另换一个工程队，可是我又想哪个都是那么回事，所以心里一直很烦，动不动就会发火骂人。使我感到欣慰的是你，你与他们完全不同，你诚实，我在场不在场你都一个样，而且你的活儿完全可以免检，只有你让我放心。”“可是，”我说，“我只觉得我拿了工钱就应该把工做好，此外似乎不应该再——”“是啊，是啊，”他赶紧接过去说，“应该做的没有做，不应该拿的拿了，这就不能让人满意。我给你一点小费，并不是买你的诚实。诚实无价，我买不起。我只是想给诚实者一个小小的奖励。当然，这是微不足道的。”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想为自己自觉的诚实行为而沾沾自喜，然而眼前却立刻浮现一张小男孩天真的脸，一件往事涌上心头。某天，我到沿街的商店购买我喜欢的某种浴液。当时，店里只有一个10岁上下的男孩，我向他要了两瓶，正要付钱的时候，那男孩对我说：“我爸爸说这是假货。”我吃惊地看着男孩，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便迅即离开了该店。走出不远，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还有一句“叫你多嘴”的怒骂。原来男孩的父亲从里屋出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当时，我在庆幸自己没有被骗外，只顾着痛恨那些制假卖假的人，而男孩却完完全全淡出了我的思绪。当我今天听完老板的话，第一个活了的记忆就是那个男孩。我的诚实得到的是奖励，而那男孩的诚实使我免遭损失，得到的却是惩罚。原来我也在抛弃诚实啊！我的心被重重地刺了一下。我想我应该向那男孩道歉，应该奖励他的诚实。可是，那商店早已易主，怎么也打听不到男孩的下落了。

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其实，我们都知道诚实可贵，都希望别人诚实，可是，在工作中，在生活中，我们又总是让诚实者付出代价——首先往往是我们自己不诚实，对于别人的诚实我们又不会加以呵护，甚至还会嘲笑。不诚实者得到好处，诚实的人又往往吃亏，这种现实大抵就是诚实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吧。

我仍然愿意将诚实当作一个道德修养的方向，也作为自己应持的一种科学的生活态度，是因为我记得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曾经说过：“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最诚实的人，因为只有诚实的人才能经得起事实和历史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