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明怡  文 坛

“这次一定要成功！”阿隼攥紧了拳头，为自己鼓劲。雪道上铺满了阳光，如同细碎尖锐的钻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脚下的雪板开始使劲，随着雪场顺方向的风，摆臂幅度越来越大，手臂力道逐渐收紧。他听见风声在耳边嘟囔，身体用尽全力，向空中腾起，试图划破嘈杂的劲风——

“嘭——”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雪粒直往衣袖里钻。真疼啊！阿隼想。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尝试一样，这次也毫无意外地失败了。艰难地从雪地上爬起来，阿隼重新站立在雪板上，让身体掌握滑行的方向，继续练习着。

带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阿隼离开广阔的雪场，回到小小的宿舍。不知从何时起，他对于滑雪的态度，已经从爱好变为奖牌。也许是某次少年组比赛的冠军，也许是某个名教练无意的赞赏。

超越雪道上笨拙的人群，离万丈雪峰更近一步。“天空才是我的极限。”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但今天摔倒的画面像电影回放一样不断涌入脑海，阿隼苦涩地想，或许自己才是那只不会高飞的鸟儿。

他依然准时出现在雪场，光洁的雪道蜿蜒着，似乎也在无情地嘲笑渺小的他。

“不用紧张，你还有进步的空间。”教练轻轻拍他的背，笑着说。

“可是下次比赛……很快就要来了，我想挑战更高的水平。”阿隼咬了咬牙。

“你说比赛呀？这次我们会选……”

阿隼的脑袋嗡嗡作响。后面教练说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只有失望、悲伤和不甘凝结成的现实，不断冲击着他的思绪——他落选了。

雪点飘落，一点一点落满了他的心。虽然他自负地认为，这支队里没人综合实力比他更强；但他也承认，在某些特定的项目上，自己的表现确实仍有瑕疵。

漫无目的地滑行着，雪板画出优美的轨迹。在他身后，有着无数欢笑的人们，正在享受着白雪充盈的时光。

只管往前滑吧！什么也不想，假装比赛全部消失了一样。阿隼变换着滑雪的姿势，回到最开始进入赛道时的心情。

只管往前滑吧！

滑雪杖离开的地方，扬起飞舞的雪，滚烫的呼吸与雪浪轻轻重叠在一起，刻住了曾经天真美好的梦。

又是在雪上开始的一天。

赛道上的阿隼像翩跹起舞的精灵，尽管在一遍遍地重复枯燥的动作，但他却甘之若饴。

他在加速。他记得每个颠簸的瞬间，肌肉里铸着雪地的记忆。他知道人生有起有落，赛道不会永远平坦，但努力会填满摔倒的坑，也会抚平受伤的疼。

他深知，伤疤是荣誉的勋章。

“三、二、一！”他又一次高高抛起自己笨重的身子，迎着消融在片刻回忆里的泪光。

腾空，抓板，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

“呲啦——”雪板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掀起阵阵雪涛，巨大的惯性让他前冲。

一个潇洒的急刹，他停住了。

脱下护目镜，他有点激动：刚刚，自己成功了！

这个他练习了数以万次的动作啊，这个前往高峰路上的小小山包啊！多少次在夜深时抱着伤痛入睡，又多少次在清晨时带着梦想醒来。此刻，他真想扑在雪地上，痛快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为者常成，行者将至！他，做到了！

虽然遗憾落选，但阿隼知道，自己还有更广阔的未来。他比之前更认真、更投入。日复一日的训练里，有不断突破的喜悦，也有停滞不前的茫然，但他的心比过去更轻盈，因为他明白了，滑雪本身，远远比奖牌更令他欢欣。

他一直深爱着这片雪地啊。

在备战的过程中，北京冬奥会如期举行了。看着领奖台上拿着金墩墩开怀大笑的选手们，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了羡慕与期待。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够站在雪峰的顶点，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一年后。

比赛时间就要到了。站在赛道上，阿隼想起后辈刚刚在休息室问他的问题。

“谷爱凌在滑板上写‘人中之龙’，你会如何定义你自己呢？”

阿隼浅浅一笑，拉下护目镜，眼里透出清亮而坚定的光芒。

“破雪之隼！”

——空中划下他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