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庞业明

老有癖好，童有童趣。童年时最大的兴趣就是玩。兴趣不同，玩法也各异。我在儿时的玩法，除了常见的爬（树）、摘（果）、弹（弓）、射（鸟）、钓（鱼）、捉蛤，还有抓稻蚱蜢、“打究”（打台球）、猜拳辨物等，不一而举。这些玩法虽“土”，却是孩子们独创的拿手游戏。常玩的“土式游戏”有这么几种花样：

“削甘蔗”。把一根一米来长的甘蔗稳竖立地后，参与游戏的几位童伴猜拳分出先后顺序，然后参赛者一手握着锋利的菜刀，一手扶着甘蔗，拿刀的手从甘蔗顶端往下用力一削，蔗皮削到哪段，被削掉皮的那节甘蔗就是这位参赛者的“战利品”，即可切下享用。那时，乡村家家户户都种有三种甘蔗：港蔗、竹蔗、糖蔗，其中港蔗是上品，竹蔗、糖蔗次之。这种玩法比的是谁的眼力准、下刀准、用力准。这“三准”都厉害的玩手一下子就可削掉1—2市尺长的蔗皮，赢得的“战利品”最多。排序在后的参赛者，有时连上场展示身手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根蔗已经被前面的参赛者削完了。“赌资”没有了，只好由“战利品”获得最多的童伴赏点，尝尝味。

二是“掷坑钱”。这种游戏有奖有罚，赌的是眼力、投掷力，就像新入伍的士兵练投弹。在平地上挖个碗口大的浅坑，然后绕坑画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圆圈。玩童站在离坑五米的赛线上往坑里投掷古铜钱，每人可连续投掷三次，输赢看积分。铜钱扔入坑者奖一分，不入坑但落在小圆圈里不扣分也不加分，在圆圈外则扣一分。每位玩童都从家里拿出一把花生作为赌注，输者每一轮都要给赢者奉上一粒花生。有时候运气不好或技不如人，一把花生赛上几轮就奉送完了。若不服气，只好回家再抓一把花生过来玩。那时农户每家都贮存有花生，输几把还是输得起的，就是看着赢者花生咬吃得咯咯响，心有不甘啊。

“捉鲤鱼”。捉鲤鱼是水乡孩童们自创的水上游戏，比的是水上功夫。我的老家就在万泉河边，童伴们自小就喜欢凫水追逐游玩，常在河里分成两队，上演“泼水大战”或“掷石划水”，你追我逐，花样多多，其中最具噱头的就是“捉鲤鱼”了。“鲤鱼”由一位童伴扮演，扮演“鲤鱼”者既要水性好，又要机智灵活，一旦被抓住那可就惨了，按规则赢者会按着你的头让你喝凉水，直到你喝饱咽不下直喊“我输了！”乖乖求饶对方才歇手。水性不好不够机灵的孩童都不敢玩这个。我小时虽常到河里游玩，但水性不佳，只能当旁观者，胜方喜悦我拍水鼓掌，输方噎水的难受状也逗得我哈哈大笑。

“捕鱼”。这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玩的。我们的村子虽然沿河岸而建，但村里没有专事捕捞的渔家，鱼属于奢侈食品，富足人家都要到潭门海边或镇上才能购得些许。平常人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只能想尽法子费劲捕捉，才有鱼可食。

怎么捕鱼呢？最简单的办法是放笼装鱼。村里每户农家都有一两个竹篾编制的鱼笼，前口宽后口窄，且有塞子堵紧。农家的水稻田里都生长着一些野生的小鱼小虾小田螺。天下大雨时，水浸稻田，我们就在田埂低洼处锄开一个小缺口，装好笼子，让地里的水从高处往缺口处“哗哗”潺流。我们还在笼底放一小袋米饭，引诱小鱼小虾闻味前来觅食，它们一旦滑入笼里就钻不出来了。一个笼子放上一天，有时会收获半斤左右的小鱼小虾，还有小田螺、小螃蟹呢。

还有一种捕鱼的老方法，是利用大雨后河水上涨的时机。那时河里的小鱼小虾都会随水漂游到岸边积水的沙滩低洼处、沼泽地觅食。小伙伴们就在有鱼群游觅的地方拿耙耙沙，耙成沙墙圈住鱼虾，让它们在水退时游不回大河里。然后我们到山坡上割来几筐辣蓼草，泡在沙墙里，用双脚踩碎捣烂。这种野草药性大，有辣味，药味在水里散布弥漫，不用多久，小鱼小虾就被熏得晕头懵脑、翻肚朝天。我们把“战利品”捡回家，用清水洗净除去草药味，下锅烹炒就是一顿美味啦。

捕鱼的各种玩法中，最过瘾的还是“搅塘罩鱼”。这活得村里的青壮年男子才能干，孩童们力气小干不了这活，只能站在塘堰边观看。村里的千亩田洋边上，有一口十几亩宽的深水池塘，常年积水，野草丛生，野生的鱼、虾、蟹、蛤都窝在塘里养得肥肥的。每年盛夏干旱之时，塘水渐渐转浅，相邻几个村庄的青壮年就会约集几十号人马搅塘罩鱼，那场面壮观极了！

搅塘那一天，烈日炎炎，晴空无云，几十号壮年腰系绳带，手攥藤条织成的“鱼罩”，一字儿排在塘边。当听到领头的一声令下，众人一齐提鱼罩下塘，随着头领吆喝“一、二！”“嘿哟！”“一、二！”“嘿哟！”整齐划一地由东向西搅塘罩鱼。搅完一遍再转头由西向东搅一遭，谁也不准落伍让鱼漏网。参与搅塘的大人们分发完大的鱼虾蟹蛤后，才让观战的妇女儿童下塘去抓捡那些已致残又不起眼的小鱼小虾。记得有一次，我提着家里的“鸡罩”去捡漏，竟然看到从塘泥里爬出一条一尺多长的泥鳅，我赶快用劲罩住它，结果没罩住。正当它又要钻泥溜走时，不远处的一位大人闻声赶来，帮我逮住了它。足足有一斤多重呀！这是我整个童年里观捕鱼得到的最大战利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