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少年时，听父亲说，琼海县是红色娘子军的故乡，县城名叫嘉积。长大以后，特别是参加工作后，我对琼海的了解更深了一层。1985年8月1日，县委县政府在南门广场举行红色娘子军雕像揭幕典礼，四十余位娘子军老战士参加了庆典活动。我就是在典礼现场认识了王运梅老红军。那一天，她跟其他老红军一样，非常高兴，她们列队高唱《红色娘子军连歌》：“向前进！向前进……”尔后庄重地举起右手，向女战士雕像敬礼，目光中充满了坚定的信仰。她告诉我，琼海是块英雄的热土，海南革命第一人和中共琼崖特委书记王文明，广东青年运动领袖和海南早期杰出的革命活动家杨善集，共和国上将军周士第，及中将卢胜等革命先辈都是琼海人。大革命时期，琼海的乐四区（今阳江镇）曾是中共琼崖特委的驻地，革命斗争风起云涌，1931年5月1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殊任务连在内园村成立，这就是后来威震敌胆、屡建奇功、闻名天下的“红色娘子军”。王运梅说，她们的首任连长名叫庞琼花，她是电影《红色娘子军》主角吴琼花的生活原型人物之一。

万泉河发源于五指山，一路穿林绕麓，经九曲十八弯，进入琼海境内。上游河道狭窄，险滩众多，行船需特别小心，中下游河床渐变得宽阔、舒坦，两岸山峦叠嶂，河水幽蓝，至嘉积绕城而过。河水因两岸重重森林的涵养而幽蓝，嘉积因秀水的滋润而历尽沧桑，日渐繁华。上世纪二十年代，嘉积仅有街巷十几条，由于没有统一规划，街道窄小，逢集时拥挤不堪。1922年，民选县长、中共地下党员王大鹏上任后，大刀阔斧，改革创新，整治了13条街道，并将其中五条街道分别命名为“嘉祥”“积庆”“新民”“纪纲”“元亨”，志在“开创嘉积新纪元”，嘉积遂成为民国时期海南最著名的商埠，福建、广东、江西、陕西等地的商人纷纷来此经商，一时贾客云集，买卖兴旺。新中国成立后，嘉积与全国各地一样，实行中私合营的新的经济模式，人民安居乐业，一大批华侨携妻带子，重返家乡，与勤劳的家乡人民一道建设美丽新家园。1987年海南建省前，嘉积城区面积仅有2平方公里，1992年11月琼海撤县设市后，琼海迎来了历史性的飞跃，城区面积比原来扩大了三倍多，常住人口近16万。如今的琼海，东线高速公路和文昌至洋浦高速公路，以及东环高铁纵横穿城而过，博鳌机场开通30余条国内航线，博鳌亚洲论坛一年一度的亚洲盛会拢聚了世界目光，博鳌声音和琼海形象成为了国内外媒体的聚焦点，独享国家特殊政策的博鳌乐城国际旅游医疗先行区，营运项目和建设项目已达上百个，投资总额达几百亿元。漫步嘉积，高楼林立，错落有致，布局合理，街道纵横交错，商业兴旺，人流如织。红色娘子军雕像广场、王文明纪念园、杨善集纪念亭、琼海仲凯农校旧址等红色景区（点），吸引着来来往往的四海游客，他们的脸上流泻着微笑和幸福，他们对这块红色土地上诞生的巾帼英雄怀有一种深沉的敬意。

“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王运梅老红军曾经告诉过我，在战争年代，她们编织斗笠，戴着斗笠，风里来雨里去，打赢了沙冒岭伏击战、火攻文市炮楼战……10名娘子军战士在马鞍岭阻击战中英勇杀敌，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最后全部壮烈牺牲，遗体旁的斗笠布满了弹孔，沾上了血迹……斗笠已成为红色娘子军精神的象征，在县城里，有卖斗笠的，有戴斗笠的，游客们最爱戴上一顶斗笠，站在红色娘子军雕像前高高兴兴地留张影。斗笠的前身叫“东坡笠”，是苏轼于900年前流放海南时最钟爱的帽具。苏东坡泛舟过万泉河吗？至今查无证据，但是东坡笠在琼海人的心中却如千斤重，他们戴着斗笠，唱着“我编斗笠送红军”这首曲调优美的歌，去创造更加美好的新生活。如今的嘉积，已成为了海南自贸港建设的第三极，正向着“打造海南东部中心城市”的宏伟目标迈进。

在县城工作和生活的日子里，我经常到红色娘子军雕像广场驻足，汲取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1960年，红色娘子军连连长冯增敏赴京参加全国民兵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亲切接见，并赠给她半自动步枪一支、子弹200发。毛泽东主席称赞红色娘子军是“革命的典范”。2012年7月1日，102岁的王运梅老红军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了我党历史上年龄最大的新党员，她从一个在炮火硝烟中英勇善战的女战士，淬炼成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和新党员。冯增敏、王运梅等娘子军们的奋斗精神深深地影响了后来者。这些年来，我走遍县城的大街小巷和溪仔古码头，搜集素材和访问老市民，创作和发表了《让亚洲的声音从博鳌发出来》《琼海永远是春天》《最美琼花》《琼岛星火》《那一抺木棉红》等一系列报告文学，成为了追踪、记录、再现琼海在改革开放中发生的重大历史瞬间，采写琼海红色故事和挖掘琼海历史文脉的资深记者和作家。这些作品热情讴歌了这座红色县城的时代嬗变，真实地记载了琼海人民值得骄傲的历史。

小城故事多，一如温润幽蓝的万泉河，生生不息地滋养着琼海人民的精气神。这条绕城而过的小河，全长仅162公里，至博鳌港奔流入海。它与黄河相比，里程很短很短，但它的历史与雄浑恢宏的黄河一样悠长，它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大自然禀赋，与黄河隔海相望了千百年，孕育和滋养了中国妇女革命武装斗争史上不朽的巾帼英雄。作为土生土长的琼海人，我为她们铿锵地奏响中国革命和中国妇女解放运动史上一段最动人的乐章而骄傲，而自豪。直至今天，我40多年前在县城小店里购买的那顶红军斗笠，仍挂在我的书房里，岁月浸润中，它愈加包浆厚重，朴素藏拙。友人见之，说，这顶斗笠太旧了，劝我换上顶新斗笠。我倒是觉得它有一种别样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