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 惠
年后,爱人从老家带回一袋萝卜干,说是他二婶年前腌制好的,他想着年节里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今儿吃这个,正好解腻。我打开袋子,一股熟悉的咸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我立马从袋子里拿出几根萝卜干,洗干净后直接放嘴里嚼了起来,边嚼边感慨:“还是这东西比较开胃呀!”当晚,家里的饭桌上有了一碗炒萝卜干,我们拿它来送粥,甭提有多香了!
说起萝卜干,这可是我们从小就熟知的一道美食。小时候在农场,一到萝卜收获的季节,大人们便在生产队空旷的操场上晾晒一大片一大片切成长条的萝卜干,惹得我们这些小孩子口水直流,常趁大人们不备时悄悄溜去那儿偷吃。那是多么珍贵美好的一段记忆,每次回忆起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
腌制萝卜干通常选用那种脆嫩、汁水多的白萝卜。分量比较重、有沉甸甸感觉的萝卜是比较好的。家人腌制萝卜所需的材料也极为简单,只使用萝卜和盐。先把白萝卜洗干净,切成一块块或者切成条形,也有切成丝的,放在太阳下曝晒一天,晒软后均匀地拌上食盐,又拿出去晾晒。待水分充分蒸发掉,就成了萝卜干。这个时候,将萝卜干装进坛或缸里储存,可以吃好长一段时间。
萝卜干属于咸菜类,好吃耐放,一年四季都能吃得上。尤其是夏天,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里喝上一碗稀饭送萝卜干,那滋味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喜爱萝卜干的海南人有这么一句谚语:“萝卜干配稀饭,比人参燕窝香。”一碟香脆清甜的腌萝卜干,一碗爽口的地瓜稀饭,足以让人胃口大开。海南地处热带,萝卜干配稀饭就成了夏季餐桌上的“标配”。若是拿萝卜干与肉类同炒同炖,米饭都要多吃几碗。
萝卜干与腊肉一样,有着相同的历史背景,它们都是在人们最艰难困苦的时候酝酿出来的。萝卜干最早出现在客家人南迁的历史当中。早在秦朝时期,北方不断有人因战乱而流落到南方,这波人被当地人称为客家人。客家人一路由北向南迁徙,路途遥远,为了生存下去,他们把食物风干后封存起来,以便食物缺乏之时拿出来食用。久而久之,历经世世代代的迁徙文化,风干食物形成了固定的饮食文化,也因此衍生出了各种风干类食物,并从中发现了它的美味奥妙,比如腊肉、菜干、腌菜等。熟悉这段历史后,当我们吃萝卜干时,仿佛就能听见古时客家人艰难的脚步声,也仿佛能看到客家人捧着珍贵的萝卜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地把它切成片、精心晾晒它的历史画面。
上世纪七十年代,跟随外公从农村到农场生产队生活的外婆,勤快得很,家里人口多,萝卜干这道既简单又可口的下饭菜,她常常一做就是好几坛子。那时,年幼的我跟着外婆去菜地,看着她种菜、收菜,有时候种的菜吃不完,除了留下一部分来腌制,剩余的还洗干净捆绑好,让外公拿到集市上去售卖。
外婆腌制萝卜干时,我站在旁边,看着她那利落娴熟的动作和饱经风霜的银发,还有揉搓着萝卜干的粗糙瘦弱的双手,那份专注认真劲儿,跟她做针线活时没两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地涌上我的心头。外婆一边忙着活儿,一边慈祥地对我说:“当天腌制好的萝卜干也可以吃,但有股生萝卜味,若腌上十天半个月,让盐味都溶进去,那样的萝卜干才诱人好吃呢。”说话间,外婆把晾晒好的萝卜干小心地放入瓷坛,用手平整好后,把坛口盖好封存。当外婆忙完每年都在重复的这种劳作后,脸上总露出一副既开心又满足的样子,似乎瓷坛里封存的不是萝卜干,而是她的幸福、期待以及对儿女浓浓的爱意。
由于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交通不便利,农场有些学生住得离学校稍远,他们中午自己带饭到学校去吃,下午放学才走路回家;有些就干脆寄读在学校,俗称寄宿生。这些寄宿生周一早上去学校,周六中午放学回家,平常住在学校里,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日子那叫一个苦!吃也是个大问题。家境好的学生带点钱,可以买点菜票、饭票。然而,大多数学生都是家境一般的,咸鱼干、酸菜或萝卜干便成为他们常吃的菜。寄宿生生活开始之日,也就是他们与萝卜干结下不解之缘之日。当时我的舅舅和小姨都是寄宿生,为了解决寄宿吃饭问题,外婆特意种了几畦萝卜,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吃萝卜干家族中的一员。
萝卜干,在许多人看来,是极其普通的,可在我的眼里却不普通——萝卜是外婆亲手所种,萝卜干是外婆亲手腌制,也是小姨舅舅他们上学时每周不可缺少的下饭菜。感恩,不忘本,或许只有味蕾记得住。通过萝卜干的制作过程,我知道了外婆的艰辛,知道了穷苦人家子女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古人云“吃得菜根,做得百事”,这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哪怕在学习生活上皱过眉头,却从未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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