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小平

下午去登白石岭总是千篇一律。

要是早晨去会是怎样一种情境呢？一整天被自己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念头牵引着。第二天，晓色朦胧，我们心血来潮就登山去了。

山里的空气清新且带有一股凉味。偶尔听到一两声鸟叫，更多的时候静得出奇。也许是很少登高的缘故，不一会，我们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只好坐在台阶上。刚一坐定，便感觉头顶好像是下雨了。其实，那不是雨，是萦绕山上的白云变成细细的雾粒，漏过密密的叶缝，轻轻地飘洒下来。这时，淡淡的晨曦也透进来了，依稀可辨纷纷下坠的叶子，黄的、红的、灰的、紫的，各色各样，沙沙的微微的响着，好像是互相道别，又好像是互相致意。我不知怎地就莫名忧伤起来。我怜惜那片片失落的叶子，它们曾经以自己的美丽装点过大自然，而今就这样悄悄地离去了，没有谁为它们送行，更没有谁去记录它们曾经灿烂的历史，平静地来，平静地走。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更新换代，小树才长大了，参天了，成材了。等看到树的年轮的时候，便可读到那许多许多落叶的历史……

沿着山路攀登，就好像钻进一个大洞里似的。

弯弯曲曲的石阶路像一条爬动的蛇，看不见它的头，而尾巴却在下面摇摆。不知道上来多高了，我们只觉得腰酸腿软，粗气频频。仰头望去，心里叹道：还那么高！

但它仍然是那样诱人，它不断地向上延伸，似乎要与天际争雄，而我们，觉得那顶端有仿佛仙境般的美丽，有世上的珍奇。不知谁催了一句：“我们赶快上去，看那块神奇的‘嘎叻石’睡醒了没有。”尽管脚是那样的不听使唤，可经他这一鼓动，心却像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住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山越来越高，雾越来越浓了。腾腾的雾气笼罩着我们，也笼罩着整座山。我们如步入山的梦境中，一切都显得新鲜有趣。朝前望，只有弥漫的雾气；向前走，它却分开两边，好像是欢迎观赏它的客人；回头看，早已不见刚才走过的路了，分向两边的雾气汇合起来，又是一片白茫茫。多美的雾，多好的山中早晨啊！我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描绘的意境：“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我看见过开阔的海面上慢慢升起的红日，却没有欣赏过登高观日出时的壮丽奇景。我连走带爬赶在日出前登上山顶。唉！唉！天公啊，何故把人来刁难？……看不到日出，心中不免怅然，可另一番景色似乎又是一种补偿。远处，浓浓的白雾好像是谁把无数的棉絮织成一张又大又长的布，连绵的青山就卧躺在那布围里，似动似静，隐隐约约，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这不是一幅戴着素雅面纱的山图么！

此时，徜徉山顶的小平地上，心灵的小鸟醒来了，就像是读着山的朦胧的微笑，顿觉心胸开阔、舒畅，浑身充满活力。一切苦涩，一切惆怅，一切困难，一切忧伤都远去了，远去了！惟有溢出来的灵感，在生活的苗圃里搜索着散落的句子，高速地组合着……

不一会，晨雾渐渐散去，山轻轻地掀开它的面纱。呀！多么美丽的容颜。太阳也露出了它的笑脸，仿佛是在自责刚才的失迎。它小心而轻轻地照着，暖暖的，把我的心也照得闪亮了。放眼四望，到处是碧绿碧绿的，多么旺盛的绿啊。

我情不自禁地向着远山高声喊：“你好……”远山回答道：“——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我笑了，白石岭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