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 碧

吴玉上船时除了大包小包外，手里还拽着一个沉甸甸的肥料袋。游轮上的游客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肥料袋时，吴玉就露齿对人笑，以掩饰肥料袋里的东西。

这趟游轮是赴西沙去的，吴玉要去的地方叫银屿岛。吴玉是潭门人，经常往来于银屿岛和潭门。她虽不是银屿岛的居民，但在岛上的日子比在家里还长。吴玉上岛主要是做海鲜生意，卖给游客。

银屿岛是个很小的荒岛，四面环海，一眼望去，白晃晃的沙子耀得人眼刺痛。光秃秃的岛上新建了几间平房和一栋办公楼，显得很突兀。岛上居住着几户人，其中有吴玉的父亲、母亲，大姐和大姐夫。吴玉的父亲是居委会主任，是岛上最大的官。吴玉的父亲在岛上以捕鱼为业，以前他住的是木板油毡房，吃喝全靠过往的渔船供给。现在岛上有了很大的改善，有水有电有空调，食物和水有渔船定期从陆地运来，岛上还有海水淡化装置，处理过的水洗澡使用是可以的。但吴玉总觉得岛上缺少了点什么。

一天一夜之后，游轮就到达了银屿岛。从船上下来几十个游客，为了防止强烈的紫外线辐射，每个游客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刚踏上岛，吴玉就熟门熟路摆摊。说是摆摊，还不如说是打开房门。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是两个大冰箱，冰箱里有海鲜，还有啤酒。这房间既是吴玉的住处，又是接待游客吃喝的地方。

有个穿红衣服，绑长发，戴墨镜的中年男游客认出吴玉，问：阿妹你不会拿着海鲜来这里卖吧？

吴玉噗嗤笑了：西沙的海鲜多的是，怎么可能呢？

绑长发的男游客又问：那你拖着大袋子装的是啥？

吴玉明白了，游客怕她弄虚作假，把外面的海鲜充当西沙的海鲜。她捂着嘴吃吃地笑，黝黑的脸略显腼腆。她转身就拖出那个肥料袋，解开捆绑袋子的红绳子，指着说：这是我家乡的泥土。说着，捧出一把灰黑的泥土，用鼻子嗅了一下，说，你也闻闻，香着呢！

说得那游客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又问：岛上到处都是沙土，你拿来干嘛？

吴玉说：种菜。

种菜？这里还能种菜？游客很好奇。谁不知道这里寸草不生呢？

西沙的特色海鲜除了红口螺、马蹄螺、海胆，还有各种各样的鱼虾、螃蟹。游客可以挑选自己喜爱的海鲜饱餐一顿。餐宴很简单，就是打边炉。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中间放一个煤气炉，上面放一个铁锅。水烧开后，倒进海鲜。等熟了就可以蘸着酱料吃。

游客吃到尽兴时，吴玉拿出一盆鲜嫩的番薯叶倒进锅里，笑盈盈地说：大家吃腻了海鲜，吃番薯叶能解腻。我们都知道，在海上生活，最缺的就是新鲜的蔬菜。游客看到蔬菜，以为是吴玉从家里带来的，都不以为然。

吴玉笑着说：你们吃的可是岛上的蔬菜哟！

有游客不相信地问：这岛上能种出蔬菜？

吴玉卖了一个关子，说：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游客吃饱喝足之后，吴玉充当半个导游。她把大家带到房子后面，一片绿色印入大家的眼帘。这是用铁丝和渔网搭起来的一个空间，上面放着很多泡沫箱，里面长出不少蔬菜。顶棚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塑料薄膜，既能阻挡岛上强烈的紫外线，又能挡风雨。

游客惊奇地叫道：这不是空中菜园吗？

有游客数着蔬菜的品种：西红柿、韭菜、空心菜、豆角，还有番薯秧。

吴玉说：尽管蔬菜少了点，但我们岛上人就不怕没新鲜的蔬菜吃了。

吴玉想起刚上岛的那一年，由于连续几个台风影响，供应物资的渔船没能及时到来，岛上的蔬菜就中断了。岛上的人身体出现了各种不适的症状。吴玉开始是脸上冒痘痘，嘴唇干裂手脚脱皮，接着是浑身无力。当时吴玉就想，要是能在岛上种菜就好了。

于是，吴玉每次上银屿岛都会带回一大包泥土。开始，她先是在沙土上盖一层厚厚的泥土，可是种子撒下去却出不来。吴玉试了很多办法就是没能成功。她怀疑，莫不是这银屿岛真的种不出东西来？原来银屿岛上的沙土有腐蚀作用，蔬菜适应不了。有一天，吴玉对着两根木桩发呆，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隔空种菜。

有游客问：阿妹，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种菜的？

吴玉笑着说：我是被逼出来的，人不就得逼一下自己嘛。

吴玉又说：当初父母劝我别上岛，说是日子太苦了！这不，我也挺过来了。

绑长发的男游客拍着脑门，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哦哦，我明白了！阿妹，你寂寞了就种菜！

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