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 惠
我家在农场场部时,后院有一棵杨桃树,是父亲栽种的。本来有两棵,另一棵种在天井里,还没等开花结果它便死了。后院的那棵长势优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我想,大概是土壤肥沃的缘故。因为当时母亲在后院养过不少家禽家畜。
父亲带着我们一家子从单位宿舍搬到那所住房时,只有前面两间平顶房,但房子的后边却有一片空地。后来,我家又在那片空地上盖起两间瓦房作厨房和杂物间。平顶房和瓦房之间有一个天井,天井里靠墙边有一小块方地,父亲用水泥和砖土堆砌四周,在里边种过玉米、丝瓜、西红柿和桔子树。瓦房后面还有一块地方,起初被我们称之为后院,那是母亲的天地。
一开始,后院没铺水泥,一到下雨天,地面都是泥水,溅在人身上脏兮兮的。母亲在里面养了鸡、鸭、鹅等,地上全是这些家禽的粪便。有时候,鸡鸭鹅生了蛋,母亲喊我们姐妹俩去捡,我们常常是脚踩着鸡屎鸭粪,寻找着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蛋。有时候,母亲没空给它们喂食,就让我们把米糠或稻谷掺杂在过了夜的剩饭剩菜里,拿去喂它们。那些鸡鸭鹅像是通晓人性,一看见我们手里拿着一个大盆,就知道主人要来给它们喂食了,欢喜得围上来争抢着吃。
喂着喂着,鸡鸭鹅们大了,杨桃树也大了,有花果掉落下来,把树下的鸡鸭鹅养得肥肥的,一个个屁股圆滚滚,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母亲开始寻思着将它们卖了,另换一批小的来接着喂养。年复一年,周而复始,这些鸡鸭鹅生的蛋多了,吃不完便拿出去卖,留下一小部分,母亲用笔在蛋壳上标好数字,放入调好的盐水里腌制。鸭蛋腌好了,母亲拿出来煮熟,切开一个给我和妹妹一人一半品尝,还和我们说起她刚生完孩子那会儿,家里没什么给她补充营养,外婆煮了个咸鸭蛋,还要将它分成四瓣,给她每餐吃一瓣补充营养的往事。我们听后心里酸酸的,很是难受,连手里的咸鸭蛋也不敢大口大口吃了。
后来,母亲还在后院养起了两只黑猪。自那以后,她每天起早贪黑,切猪菜煮猪食,更加的忙碌了。那时母亲才三十几岁,白天要上班,回到家还有一大堆家务活等着她。渐渐的,她变得不温柔,变得脾气有些暴躁,发起火来全家人都有些怕她。记得有一回,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和母亲顶过嘴后,自己跑到放杂物的瓦房里睡了一晚,醒来后觉得自己有一个独处的空间挺好的,于是和父亲说把那间瓦房给我用。父亲想着我长大了,确实该有自己的房间,就同意了。这让妹妹羡慕不已,也叫父亲给她一间房。而后,疼爱女儿的父亲决定不养猪了,把厨房挪到后院,原先养猪的地方改成了瓦房,作为厨房使用,还把杂物间也挪到后院的一角,和厨房相对。只是这样一改动,后院再也不是原来的后院,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让母亲随意饲养家禽家畜的场所了。
父亲用一堵砖墙把养鸡鸭鹅的地方隔开,那些鸡鸭鹅活动的场所就没那么大了,但那棵杨桃树一直在它们的活动场所里,一直陪伴着它们。大堂妹刚从乡下来农场求学时,在我家借宿,常常攀爬到杨桃树上摘大一些的杨桃吃。她总说杨桃又大又甜,很好吃,可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那棵杨桃树上结的杨桃吃起来酸酸的、涩涩的,口感一点都不好。或许我吃了十年的杨桃,口味早变了。我喜欢吃农场同学家种的荔枝、芒果、龙眼或黄皮,喜欢吃外公家种的菠萝蜜,就是不喜欢吃自个家里种的杨桃。
我的房间有两个窗口正对着后院,正对着那棵杨桃树,它们是常年关闭着的,因为一打开就会有一股鸡屎鸭粪臭烘烘的味道飘进来。但这些我并不特别在意,我在意的是关起房门来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棵杨桃树十年风雨不倒,始终挺立在我家的后院,看着我有时听着音乐入睡,有时看看小说写写日记,有时什么都不想不做,仅是坐着发呆。时间一长,我总感觉它就像我身边的一位老朋友,一直默默地关注和陪伴着我成长。
再后来,我家举家迁移别处。我最后一次跟随父亲回农场收拾物品,还特意到后院看了一眼。那时正值冬天,没了人烟的后院处处显得很冷清很萧条,就只有一棵杨桃树在我眼前轻轻晃动,仿佛在说:“老朋友,以后要记得常常回来看我呀!”然而,二十年过去,房子早已易了主,我也没得机会再进去看过,只是那后院和后院的那棵杨桃树还频频出现在我的梦中,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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