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正中

俗话说，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人生处处是生活，但柴火却始终排列第一。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时常围坐在火塘边。父亲会把一些干枯了的树疙瘩放在火塘里，烧火做饭。我们闻着饭香，感受着火塘的温暖，母亲时不时会把红薯、玉米等放进灰烬里，烤熟后分给我们吃。遇上过生日，母亲会在灰堆里埋上一个鸡蛋，慢慢焐熟，然后剥了壳递给我们。那在灰烬里烤熟的鸡蛋，吃起来特别香。

我6岁的时候，母亲便安排我给灶塘里加柴烧火了。那时正是贪玩的年纪，烧火的间隙，我总想跑到门外去，看看小伙伴们又在玩什么游戏。可是刚走到门外一会儿，母亲就在灶台边着急地喊我的名字，我只好快速返回灶塘边。我多么希望能往灶塘里添加木材呀，可是没有，那时的柴火几乎全是枯枝枯叶，一不小心就熄火了。熄火后，我们总是很难再把火吹燃，有时得把头伸进灶塘里用力吹才能死灰复燃。一顿饭做下来，我们的脸早就变成了花猫。那时父亲很少在家，吹火用的竹筒没人帮我们做。夏天热，烧火是件苦差事，被火烤得汗流浃背不说，灰烬粘在脸上身上也很难抹去，走出去总被别人笑话。但一到冬天，烧火的事儿我们兄弟姊妹都爱抢着去做，尽管很辛苦，但衣衫单薄的我们站在灶堂口，感觉暖烘烘的，多惬意呀。

上小学后，母亲便教我学着煮稀饭和做玉米糊。那时我个子小，只比灶台高一点，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够得着。一边烧火，一边做饭，我总是忙不过来，熄火是经常的事儿。看着火柴盒里仅剩的几根火柴，舍不得用，只能靠嘴吹。有时感觉吹得都快断气了，被烟熏得眼泪直流，火也没燃起来，真想从此不再做饭了，可想着在外忙碌的母亲回来吃不成饭，我又开始静下心来，想办法到邻居家去借火。我们在家里找几根干枯的麻杆，到邻居家灶膛去引燃后，一路小跑着往家赶。如果途中遇上刮大风，还得转过身去，背对着风护着火，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努力朝家中走去。正因为这样，做午饭的时间总是拖得很久，直到听见院子里的同龄孩子呼喊着“走啦，上课了”，我才开始着急起来，慌忙揭开锅盖，用锅铲舀起几粒米，尝尝，看看熟了没有。如果还差点火候我只能继续煮，直到煮熟、弄熄火，我才急忙抓起书包，饿着肚子朝学校跑去。我家离学校不远，在急匆匆小跑着赶往学校的途中，耳边常常传来上课铃声和同学们的读书声。记忆中，我是经常吃不上午饭的，下午的课也总是迟到，经常被老师罚站。

秋深了，母亲会带着我们到山坡上捡柴去。母亲用镰刀割干枯的野草，把野草绑成一大捆，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回家去。我们小孩便去树下捡掉落的树叶，用抓耙把四散的落叶收集成一堆一堆的，然后用背篓背回家去。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十来天，直到屋旁的空地上码了一大堆，母亲才会满意。我们望着那些柴火，心里很踏实，似乎那一堆柴火能温暖整个冬季。

上中学后，家里建了沼气池。每次回家，都觉得房屋四周比以往干净了许多，似乎也很难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了。一问才知道，原来家人把这些东西都扔进沼气池里了。尽管很少看见家人用沼气做饭，但每到夜晚，看着那白亮亮的沼气灯光，心里似乎又多了一份希望。

后来用上了液化气，火力大，烧水炒菜又快了很多，屋里再也没有了那难闻得呛人的煤烟味。之后又有了一种全新的炊具：电磁炉。电磁炉更加干净清洁，使用也更加方便，可炒菜时火力不足，缺少用液化气铁锅炒菜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炒出来的菜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吃。

当天然气管道走进千家万户后，柴火的烦心事便彻底解决了。每次打燃火，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看着干净整洁的台面，听着呼呼的火声，我的心里便感到无比温馨，喜悦萦绕在心头。火力可大可小，煎炒炖样样行。至此，总算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关于柴火的多年烦忧。可是也有遗憾，使用天然气似乎缺少了围坐在火塘边的那份惬意，饭菜也缺少了用柴火烧做出来的那份特有的清香，还有那份需用心才能体会到的火塘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