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从高空中鸟瞰，状如一瓣绿叶的海南岛，四周被幽幽蓝蓝的大海环绕，琼海市就位于海南的东海岸。它东临碧波荡漾的南海，西南方向与连绵起伏、山峦叠嶂的六连岭之余脉相连，西北直通山势险要的母瑞山，北上百公里可抵达省会城市海口，著名的万泉河，全长一百六十三公里，其中贯穿琼海区域八十余公里，河流九曲十八弯，上游如只脱缰的野马，一路狂泻而下，惊涛裂岸，船走其间要特别小心。河里卷起的层层浪花，在明媚的阳光下，清凉，柔软，亲切，可爱，虽没有黄河那咆哮千里的摄人魂魄，却也有着大开大合、坦坦荡荡向前进的淋漓之气，如缕缕幽香入怀，挥之不散。中游则似位海南少女，天生丽质，妙曼多姿，船至嘉积河面渐宽，水流自由舒缓而幽静，没有任何喧哗高唱，县城嘉积像是万泉河等了千年的恋人，相逢的那一刻，她怀着莫大的惊喜，轻轻一吻，绕城而过，沿着被青绿涂遍的山脚和滩涂，轻吟浅唱，悄然隐没于远方的夕照里，在博鳌出海口与九曲江、龙滚河汇合交融，流入南海的怀抱。千百年来，万泉河涵养了两岸重重的椰林，以及数不清的青绿、碧绿、浅黄、大黄、浅红、大红的林木和藤蔓植物，繁茂葳蕤，叶随风起，枝伴云摇，如连绵不绝的色彩斑斓的绸缎，铺陈出琼海这方水土独特的巨幅画卷。处处是望不尽的清秀，处处透露出清新的神韵，让来来往往的四海游客惊喜连连，心，便会随着每一步的不同景致或一朵花香而明媚。

万泉河两岸的琼海人，对凤凰树和木棉树怀有特殊的情感与敬意，这两种野生树的魂魄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1931年5月1日，万泉河两岸鲜红的凤凰花开了，映红了琼崖大地，在一个叫做内园村的村庄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正式成立了！这就是后来威震琼崖、名满天下的被称为巾帼英雄的光荣与骄傲的“红色娘子军”。在马鞍岭阻击战中，10名娘子军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子弹打光了，她们冲上去，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最后全部壮烈牺牲。马鞍岭上的凤凰树，在她们倒下的地方，年年开花，殷红如血。琼海境内的椰子寨是中共琼崖特委领导的打响“琼崖武装起义”的地方，也是坚持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琼崖纵队诞生地。在这场著名的椰子寨战斗中，领导琼崖起义的中共广东省委特派员杨善集靠前指挥，英勇杀敌，为国捐躯，年仅27岁。他倒在一棵木棉树下，90余年过去了，这棵木棉树至今仍躯干挺拔，年年开花，傲视苍穹。在琼海行走，万泉河两岸随处可见凤凰花和木棉花开得热烈而奔放，鲜红而幽香。

琼海水系发达，大溪小涧纵横交错，涓涓细流汇成一条万泉河，滋养着两岸百姓。旧时，山里的货物如木材陆均松、黄花梨、坡垒等，还有红藤、白藤、沉香、檀香乃至黄猄、野猪等，依靠水运，一船船的送至嘉积溪仔码头，引来了贾商云集，买卖活跃，一时间里成为海南东部最著名的商埠。今天的溪仔码头，是网红打卡的新景点，虽然繁华不再，但那一块块包浆厚重的巷道石板或者老砖，以及那一堵堵古墙、那一座座老宅，在错落有致或古朴典雅里所折射出来的，却是曾经的烟火人间与如今的无尽落寞。明末清初，数不清的琼海人，一代又一代，从这条古巷里走过，一步三回头，挥泪告别自己的父母或新婚妻子，坐上帆船下南洋。他们历尽沧桑，创业有成，虽散居东南亚，却常怀桑梓，反哺乡土。1906年，中国最早的第一座橡胶园，是由琼海籍华侨何麟书从南洋引植成功的，打破了外国专家“海南岛不能种植橡胶”的说法，从此创造了在北纬18度以北大规模种植天然橡胶的奇迹。中国第一株胡椒，是琼海籍华侨王裕文于1947年从马来西亚引种成功的。这两位华侨为新中国发展橡胶事业和胡椒种植业立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他们的奋斗精神一脉相承，50余万琼海华侨华人投资家乡、捐资助学的善举比比皆是，其中教育方面的捐款总额累计达5亿人民币。1992年落成的琼海华侨图书馆，是200多名琼海华侨华人及港澳台同胞捐款500多万元兴建的，借此窗口启智民生，无数后来者至今仍然受益。注册于海外的世界琼海同乡联谊会，已成为了世界华侨社团中最具影响力的杰出社团之一。

琼海境内有座著名的山，叫做白石岭，海拔不高，但人气兴旺。这里的人们有着山一样的沉雄和胆识。明末清初至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万泉河上放排成为琼海人谋生的常态。上游的原始森林里，古木参天，野兽出没，瘴气横生，但琼海人没有丝毫的畏惧，肩挑两袋大米和几包咸鱼便进山了。他们冒着烈日，爬山过岭，徒步走进了深山。他们披星戴月，将林木砍伐后，又用最原始的“滚坡驴”工具，将几百斤乃至上千斤重的椽木拉至黎山码头，用野生白藤将直径一米有余的木材扎成一节节长达百余米的木排阵，然后屈指掐算，择个良辰吉日，把酒敬了山神，随后众人一齐高呼：开排出山啦！声若洪钟，回响于山谷间。万泉河上游河道狭窄，险滩众多，其中以鹰口湾、米珍湾最为凶险，这两个河湾被人称为“鬼门关”，行排至此，需特别细心。放排师傅凭着历练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和过人的胆识，在万泉河上开启了“勇敢者的游戏”，持杆，撑排，压排，下桡，避危，转弯……每一个动作环环相扣，在师傅们干净利落的操作中，木排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师傅们把一重又一重的放排经验传给了下一代，也把敢闯敢干、敢为人先的放排精神传给了改革开放之初的琼海人。1984年琼海率先在广东省内进行先行先试的综合体制改革并取得成功，其经验向全省推广。1987年，海南最早的第一家外资企业琼海涤纶厂成功投产，解决了上千名当地人的就业，产品畅销国内外市场，成为了全省工业战线的一面旗帜。琼海人的目光始终紧盯科技的前沿，敢干敢闯，2016年创立博鳌乐城医疗旅游先行区，被誉为“博鳌亚洲论坛的第二乐章”，因其独享国家特殊政策，投资的吸引力风头正劲，目前落地项目一百多个，投资总额上千亿，其中运营项目70多个，投资效益日趋向好，前景广阔。

琼海的东面是滔滔南海，大海给琼海带来了美丽的馈赠，也铸就了琼海人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2001年，博鳌亚洲论坛在琼海成立，琼海人高瞻远瞩，顾全大局，配合国家决策，整体搬迁东屿岛上的上千间房屋，为服务保障亚洲论坛作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建设博鳌机场需扩大征地范围，琼海人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加油干，仅仅10个月，就建成了博鳌机场，创造了海南大型重点项目建设史上的“博鳌速度”。琼海潭门镇渔民世世代代牧耕祖宗海，倾尽全力支持三沙护海建设，在战大风斗恶浪中铸就了一曲“固我海疆，无怨无悔”的爱国壮歌。

地处潭门的中国南海博物馆所陈列的一件件历史文物，已成为了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物证，每一天都吸引着无数游客在这里参观、游览。幽蓝色的南海与温柔的万泉河水，滋润着琼海人如水一样的灵性，传承着红色的基因。红色娘子军纪念园、红色娘子军雕像广场、红色娘子军成立地旧址等一批景区景点，让人留连忘返。“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这首熟悉的海南民歌，不时在街头巷尾或农村的房前屋后响起，偶尔也有老幼者跟着音乐节拍轻轻吟唱。有一次，我在龙江的农村行走，只见星罗棋布于山间的农户，那悠闲劳作的身影，门前鸡鸭专心觅食，嬉戏的幼童轻拍着身边的狗猫，喃喃细语着“万泉河水……”如诗如画的琼海，总会让人遭遇一场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