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相怡

前日上街，看到有人卖那种肥肥酸酸的牛蕉，二话不说去买了一把回来。不记得是多少次了，一看到这种牛蕉，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想去靠近，想去重温一种似曾相识的思念。

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每到这个时候，我是想我的外婆了。

我的童年，从记事起到上小学，都是在外婆家过的。而母亲带我回家上学的那一次，记忆中，外婆砍了一串自个种的牛蕉，嘱咐我带回去和姐弟们一起吃。一步三回头的回家路，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外婆佝偻的身躯和旁边伴了她好多年的短尾巴猫……

上世纪七零后的童年，谁的父母不是生娃几个，忙着土里刨食呢？哪里像现在的娃，掌上明珠，被公婆爸妈哄着管着。我的童年，是外婆家后山坡满山撒野摘野果，放牛，和小伙伴们打牌的无拘无束；是让表哥领着去赶军坡，去摘山竹，即使我调皮捣蛋也不舍得骂我一下的惯着；是表姐买的第一条漂亮裙子，第一根冰淇淋，第一瓶汽水的例外。我这个父母无睱照顾放养在外婆家的小姑娘，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在外婆家长大了，直到上学的年龄，被妈妈带了回去。

刚到外婆家那会，外公已去世，舅舅舅妈要去几公里外的小镇上班，所以我晚上是要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的。刚开始不适应，开着灯不敢入睡，被外婆发现了，问我要不要去和她睡？我去了，可是没到一个小时，受不了外婆房间的酷热难当，我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墙壁上的一只小昆虫，硬是睁眼到天亮。外婆发现了，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她便守在客厅，守到我入睡才回去睡。上70岁的人啊，就这么陪着自己的外孙女到自己敢大胆睡觉为止。

记忆中最对不起外婆的一次，是一个黄昏，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在山坡上放牛，在草地上打扑克，玩着玩着都不知道太阳已快落到山后面了，等察觉过来，天色已然昏暗，心里不免得慌张起来。正在这时，我看到外婆提着一盏油灯，颤颤悠悠地拄着拐杖一路寻来，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小名。那一次，气得大舅要抡起棍子打我，被外婆拦住了。后来我听村里的人说，腿脚不灵便的外婆那天至少在山上晃悠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我。可是她，不舍得责备我一句。

至今想起来，才明白，外婆是怎样以她自己的方式，把我当宝一样疼啊！

时间就这么晃着晃着，到了妈妈领我回去上学的日子。外婆不说啥，给我们带了牛蕉，给我封了一个小小的红包，交代母亲早点带我回家。转身的一刻，只听到外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此，我这个整天叽喳疯玩的丫头不能时刻伴在她身边了，只有短尾巴猫，陪着她长长短短的日子。

后来的日子，只有放暑假或寒假的时间，我才可以回去外婆家小住几天，陪着她老人家碎碎叨，慢慢聊。外婆是日渐一日地老了，就连她身边的猫，后来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每次要走的时候，外婆总会记着给她的外孙封一个小红包才罢休的。这种牵挂，直到那个最寒冷的冬天戛然而止，那么爱我的外婆，终究是老得走不动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而每每面对这种酸酸的牛蕉，我的思念里，依旧是外婆，颤颤悠悠提着一盏小油灯走在山路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