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道冠

以前看跳舞，都是从电影上看到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随海南农垦总局工会到上海农垦局学习考察，在东海边上的一个农场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晚饭后接待方组织了一场交谊舞会，总局工会主席带领我们一行20多人到舞厅里落座，我就坐在主席的旁边。而后，看到一群打扮靓丽大方的年轻男女鱼贯而入，在我们对面入座。主办方的领导讲了几句热情洋溢的欢迎词以后，柔和的音乐声响起，舞厅里的灯光随着节奏闪烁，靓男靓女们踏着节拍，在舞厅里旋转起来，优美的舞步、漂亮的身姿，好看极了。享受着空调里冒出的丝丝凉气，我觉得坐在那里看别人跳舞，真是一种享受。

第二支舞曲响起，对方的男女主动前来邀请我们跳舞。从来没有接触过交谊舞的我，一下子慌神了，以为我们只是来欣赏的，哪知道要拉我上场。正当我准备溜号时，看到他们的工会干事带着两位女青年，来到我和主席面前，伸出右手，微微弯下腰，邀请我们上场。我赶紧摇摆双手，说我不会。“哪有工会干部不懂跳舞的！”我们的主席有点恼怒了，推我上场。

“这是慢三步，就像走路一样，很容易的。”带我上场的女青年很耐心地教我。第一次在这样的正式场合，第一次接触交谊舞，第一次搂着靓女的腰，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要领，只是稀里糊涂地、被动地随着对方的推拉“走舞”。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几次，我窘迫得脸红到脖子根，“对不起”从嘴里不停地冒出。好不容易捱到那一曲结束，我赶紧以上洗手间为由躲在里面，一直捱到舞会结束才出来。我的尴尬成了那次学习考察的轶闻和笑柄，同行们好久都津津乐道，让我永世难忘。

不久后我被送去中国工运学院培训半年。培训课程里，学习交谊舞竟然是必修课，学习内容有慢三、中三、快三、慢四、中四、快四、伦巴、恰恰等舞步，所有的学习课程都要考试，合格才能结业，给予证书。看到那么多跳舞内容，我的头皮都麻了，早知道就不来参加这次学习培训了。但转念一想，能够到这个工会干部的最高学府学习，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安下心来，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借这次机会学会交谊舞。

学院的跳舞培训安排在晚上，参加学习的200人绝大多数都会跳上述交谊舞了，只有我们20多个“舞盲”被编成四个组，每个组由两位老师负责带。一个多月下来，经过老师的细心讲解和耐心教导，学友之间热情交流帮助，也踩过老师和同学的脚很多次后，我们终于可以正式参加学院的交谊舞会了。我自己也从原来的怕舞会，到听到楼下舞厅的音乐响起就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心早就飞到舞厅里去了。学习班里的几个东北妹喜欢跟南方的我们交朋友，她们踏着熟练的舞步，带领我们海南的四个同志哥，每天在舞厅里练习、提高，大家因此进步飞快。毕业考试，我们的交谊舞科目自然是个个优秀了。

21世纪初，跳交谊舞很流行。单位里建了一个一百来平方米的大舞厅，大家在旋转的五色灯光中沟通感情，上下级之间似乎也不那么严肃和陌生了，往往有收获惊喜。跳舞也是年轻人喜欢的娱乐方式，年轻人在这里认识、交往，长久下来加深了感情，单位里好多对青年男女因此成为伉俪。舞厅还是陶冶情操的好去处，好多退休的干部、老师、医护人员是舞厅的常客，他们在这里享受优雅的音乐，尽情地高歌，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变换着各种姿态，做出各种旋转造型，既锻炼身体又愉悦了心情。舞厅的音响极好，既可以跳舞又可以唱歌，可以在跳舞间歇点歌，也可以歌、舞同时进行。黄哥、小朱、阿汉是单位的“大腕”，不少人来舞厅就是为了听听他们优美的歌声。后来每周两次开放不能满足大家的需求，改为每周二、四、六、日四天晚上开放，往往都是座无虚席。

舞厅也是容易产生“是非”的地方，有一次学校组织年轻的老师参加晚上的舞会。阿英老公外出回来问阿英去哪了，家婆说“去舞厅接客了”。晚上阿英回家，夫妻大吵了一架。好在校长的思想工作很成功，阿英一家后来相安无事。

我有时也光顾舞厅，记得有一次，一位打扮时髦的退休女老师看到我来了，主动请我上场。有了北京学习的培训经历，我自然不会怯场。记得舞曲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动听的歌词、婉约的曲调，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舞曲从音箱里缓缓溢出，吊顶中间的反光球将五颜六色的灯光斑点撒在地板上旋转，几十对男女沉醉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下一曲是伦巴，我本想逃避，可是舞伴不放过我。她熟练地带着我前进、后退、左旋转、右旋转，左右摇摆，前后交叉，我成了她的“玩偶”舞伴，任凭她“摆布”。周围的人竟然都停下来观看，那一曲成了我们的表演。曲终了，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我知道，是我的舞伴太棒了，也是大家给我面子。时间过去了二十几年，当年的“舞友”相见，我们还经常谈起那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退休后回到乡下，我以为从此要告别交谊舞了，哪知道村里挨着我家建起了文化室，120平方米的大厅安装了几台空调、一套高级灯光音响，成了乡下少有的舞厅。附近东平的老符书记和老张老师，好多次带来舞友，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切磋艺术，生疏了的舞步又有机会派上用场，引来不少村民围观，大家感到好不快活。来宾们都说，想不到在乡下还能有这么高雅的地方。

现在热门的是广场舞，那是老、中、青都合适的舞蹈，儿子专门买回广场舞教学资料，让村里的妇女们晚上过来，和我老伴一起跟着电视上的教员学习，扭扭屁股、转转腰身，既消磨时光又锻炼身体。

原单位里的舞蹈骨干，退休了都在嘉积定居，他们退而不休，积极参加多个舞蹈队的活动。雅麦她们那个队，排练地点在善集亭，除了广场舞，她们还排练各种民族舞蹈，参加各种演出。村委会的庭院里、镇里红色广场上，经常有跳舞爱好者聚集，他们自己组合成立舞蹈队，除了在镇上的红色舞台上表演以外，还经常到各处参加演出，快乐自己又能赚个宵夜，一举两得。

村里忠哥的老婆每天晚上去几公里外的镇上练习舞蹈，他成了专职司机和保镖，每晚接送，乐此不疲。人家在场上训练，他蹲在边上抽烟，演出时就帮忙搬运行李和道具，成了舞蹈队的好帮手。“忠哥是怕老婆被人家拐走啦”，有人跟他开玩笑。“陶冶情操，陶冶情操”，忠哥也不恼怒，总是憨笑着反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