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特区报记者 钟起的

上个世纪70年代末，原广东省琼海县海水养殖场“三八潜水队”被拍成纪录片《潜海姑娘》。该片1978年全国公映后，引起巨大的反响。纪录片讲述一群朝气蓬勃的潜海姑娘立志闯海的故事，深深地影响了一代人。44年过去，曾经闻名全国的“潜海姑娘”已年过花甲，但她们挑战自我、奉献青春的闯海精神依然值得人们学习。

49年前，15名女知青加入后改名“三八潜水队”

原琼海县海水养殖场成立于1955年，位于琼海长坡镇，养殖场主要生产麒麟菜，它富含胶质，可提取卡拉胶，可食用，也可作为工业原料。麒麟菜生长在海底的珊瑚礁上，播苗和采捞都要潜水作业。一开始，这些工作都由男潜水员负责。

1963年，36名知青从海口来到养殖场。这些知青有男有女，他们提出组织女子潜水队并得到养殖场同意，但当时不叫“三八潜水队”。

后来，在全国兴起的“学大寨”高潮下，各行各业纷纷组建“三八队”“三八班”。1973年底，15名高中毕业的女知青到琼海县海水养殖场落户并加入女子潜水队后，潜水队正式命名为“三八潜水队”。队员有林小洪、王燕、李春燕、吴惠霞、蔡小妹、杨萍、卢翠波、何裕茹、曾令芳、符兰美、韩彩珍、王善叶、何玲、王春莲、王俊霞。

“我们从嘉积等地过来，平均年龄18岁，最小的才16岁。后来陆续有女知青加入，比如林丽蔓、李若琦、李芙、陈焕萍等人，给这支队伍补充进新鲜的血液。”林小洪的父亲是养殖场的第一任场长，她是“三八潜水队”队长。近日，在海口一家咖啡馆，林小洪向记者回忆起那段火红的岁月，姑娘们在大海里勇搏海浪、展现风采的往事。

苦练海上生产技术，姑娘们凭一腔热血坚持

林小洪告诉记者，从城里来的姑娘全是“旱鸭子”，到养殖场后，首要任务是苦练海上生产技术。每天，她们在老队员的带领下，泡在海水里练习游泳、潜水、摇舢板。

“学游泳时，大家经常是被‘踹’下海的；学潜水时，常被师傅用竹竿顶着背‘按’下水底，刚开始不知喝了多少又咸又苦的海水，把舌头都泡麻了，吃饭时一点味道都没有。”林小洪笑着说。

姑娘们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游泳、潜水、摇舢板、播苗、采捞等技能后，便积极开展生产。出海后，姑娘们憋一口气潜下水去，再浮上来换气。就这样反复潜5米深的海底种麒麟菜、采麒麟菜，每天重复数百上千次。

作业时，每个队员都配有一个用来装麒麟菜的浮筐，浮筐4个角分别系着浮球。为了不让浮筐漂走，每个人都用一根长绳将浮筐拴在腰上，潜到水底时，得用力拉着水面上的浮筐朝作业的方向走，因此队员们的双手时常被粗绳刮磨得鲜血淋漓，腰部也被磨出一道道血迹。

“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许多队员都得了关节炎。大家的皮肤都被晒得黝黑发亮，因长时间戴潜水镜，脸部被晒后的轮廓就像孙悟空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平时大家最怕的还是碰到过敏物导致皮肤瘙痒，或不注意被海蜇蜇伤。有一次，一名队员甚至被海蜇蜇伤，昏过去。”林小洪还回忆起遇到鲨鱼的惊心动魄，“遇到鲨鱼那次，作业区域离岸摇船还要大约1个小时，大家只好悄悄靠拢在一起，一动不敢动，但还是有一名队员太害怕了，拼命往岸边游。她惊动了鲨鱼，但幸好最后只被鲨鱼咬到裤子。”

即使海上作业既辛苦又危险，但没人想过当逃兵，姑娘们凭着一腔热血，抱着坚定的信念，硬是坚持了下来。

“不怕皮肤黑，不怕头发红，立志闯大海”

王燕、林丽蔓是“三八潜水队”的副队长。王燕介绍，姑娘们在大风大浪中拼搏，不仅适应了艰苦的水下作业，还在劳动中与男队员开展劳动竞赛，每次都是女队员赢，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姑娘们每天作业七八个小时，有时候甚至12个小时，出海作业的时间也不固定，主要看潮水，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凌晨。出海时要备好一天的干粮。

林小洪告诉记者，不管是盛夏酷暑还是寒冬腊月，大家都坚持出海。冬季作业对所有队员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男队员还可以喝烈酒暖身，姑娘们都是鼓起勇气，眼睛一闭就跳下刺骨的海水里。回去时，虽然套上几层厚厚的干衣服，但还是被冻得一路哆嗦。

“海上天气变幻无常，有时高温，有时雷雨，到了饭点上船吃饭时，饭团不知何时已变馊了，这种情况也是‘家常便饭’。”林小洪告诉记者，“潜水队常会遇到极端天气，下暴雨时海天一色，海面上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这个时候大家只能在水里抱成一团取暖，雨停后再决定继续作业还是返回。”

姑娘们的任务除了出海，晚上还要根据安排沿海岸线分组巡逻，每组巡逻队由一名男队员和一名女队员搭配，来回一趟需要1个多小时。不出海的时候，大家在养殖场的小农场里种田种菜，改善生活。

男潜水队和“三八潜水队”部分队员在工作和竞争中产生了情愫，符之爱、周巨丰、林赞深、王山等男队员，分别与“三八潜水队”的姑娘喜结良缘，并决定将家安在养殖场，奉献青春永不悔。

“我们喊出的口号是‘不怕皮肤黑，不怕头发红，立志闯大海’。”林小洪表示，“三八潜水队”的姑娘们遇到困难和危险从不退缩，争取快养殖、多采捞，完成海上生产任务，为祖国作贡献。

纪录片公映后，潜海姑娘全国闻名

由于姑娘们的出众表现，年年超额完成国家分配的生产任务，“三八潜水队”被广东省评为先进集体。后来，林小洪还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王燕也当选为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

林小洪向记者展示《人民画报》1975年第10期杂志封面照片，照片上“三八潜水队”队员身穿潜水服、头戴潜水镜，笑容灿烂，英姿飒爽。但让姑娘们名气大增的，是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为姑娘们拍摄的纪录片《潜海姑娘》。

纪录片中记录了姑娘们在艰苦的环境中辛勤劳作的情景，也将她们搏击风浪的青春之歌展现得淋漓尽致。片子虽然只有短短的18分钟，但1978年在全国公映后，引起巨大反响，优美的旋律、唯美的海底景观、潜海姑娘的青春风采，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摄制组过来拍摄时，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坐舢板和我们一起出海，拍摄期间也遇到过一些意外，幸好都是有惊无险。在纪录片正式上映前，放映队先来养殖场放映。”对于当时的情景，林小洪记忆犹新。她说，那一天晚上，大家在银幕上看到充满青春活力的自己时都很开心，而她们司空见惯的海底世界拍起来是那么的五彩斑斓，让她们惊奇不已。

据介绍，纪录片公映后，“三八潜水队”全国闻名，队员们也成了“明星”。除了记者，还有不少观众专程辗转来到养殖场，想一睹潜海姑娘的风采，但许多人到养殖场后却“失望而归”。

“记得那段时间，我们作业回来经常遇到外地客人问‘是否知道潜海姑娘在哪里’，我们笑着回答说‘我们就是’，他们愣是不相信，说我们一个个皮肤黝黑黝黑的，哪像电影中拍的那样。”林小洪说，她现在还记得客人听到回答时脸上惊愕的表情，那时惹得她们哈哈大笑。

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知青返城，潜水姑娘也陆续调离、各奔东西，不久后“三八潜水队”也解散。林小洪表示，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潜海姑娘”如今已年过花甲，但那段艰苦、珍贵的经历，是她们人生中难忘的记忆。后来，大家在各自的岗位上也继续秉承着闯海精神，挑战自我、吃苦耐劳、积极乐观，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样能坚持下去。

（原载《海南特区报》2022年7月18日第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