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 纯

梦里，常回到老家的水乡，虽然老家的那泓溪水没有大江之雄壮，也没有大河之澜静，但是，它清澈见底、曲折蜿蜒、流沙浅石、水急鱼欢，溪畔两岸的芦苇与竹笋相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里有一片青纱帐、一片萝卜菜园、一片青菜地、一簇青竹丛、两段斜坡坎、多级水磨石台阶，那里是我孩童时代一年四季的玩耍场。

童年时光，我在水乡的沙滩上数过星星、赏过月亮、烤过鱼串、编织过芦苇、放过水牛、挂过渔网、点过篝火、放过天灯、淘过河砂、挖过笋尖、筑过泥墙、堆过石子。和煦的春日，涉猎水的柔软，量眼鱼的跃身，嗅闻水草花香；热风的夏日，静看竹叶风中曳翻，倾听烈日蝉鸣、瑟瑟吟唱；凉爽的秋日，目送潺潺溪水将落叶飘散，吹萧吹哨为之送行；微冷的冬日，傍着流河小溪，偷看夕阳越过山顶，斜阳孤影淡淡。

童年记忆中，最有趣的莫过于台风过后的场景。台风带来的大雨和洪水涨满了溪床，浪急水宽。这个时候，孩子们喜欢用竹签拼凑起芭蕉杆船，放入水中，兴致勃勃看着船儿一会逆流而上，一会顺水狂奔。偶尔发现从上游水库溢洪闸口滚下来的大头鱼，经不起洪水的冲刷和大浪的翻滚，昏昏沉沉的顺着水流晃飘，飘到岸边搁浅不动，奄奄一息。玩耍的孩子看见了，赶紧趁着大头鱼翕张嘴巴呼吸那一瞬，一只小手迅速插进鱼鳃，快速提起来，就活捉了一条大头鱼。抓到大鱼的孩子惊喜若狂，赶紧招呼伙伴聚拢过来观看这满满的收获。

水库最靓丽的场景莫过于每天早晚的晨光褶辉、夕霞满天。山水相间，林草环绕，云蟠霞幔，旭日的东方或晚霞落山时分，渔翁划船在库区的水面上放网或收网、放笼或收笼。小木船和渔人，蓝天和云彩，飞鸟穿梭于林海，醉彩霞或絮白云，晨光和夕光映入眼帘，这是赛过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安逸偷闲生活。站在水库大坝上远眺青山与绿水，放眼云海与雾川，任微风拂面，再闭目养神，梦里水乡定格在仙境里。

春天里，同村的小伙伴喜欢踏着欢快的歌谣，结伴放牧遛鹅，剪枯枝、看野花、摘野果，归来时一起沉浸在溪流浅湾里。或追逐戏水，或潜水捉鱼摸虾，完全不顾及溪流还有丝丝凉意，任凉风掠过，任残花飘落，随绿叶春波，沐浴在旱溪小河里。

夏日里，同村的小伙伴喜欢腰间别上弹弓，上山拾掇柴火，采摘山稔子，爬树掏鸟窝，归来时一起沉浸在溪流浅湾里。在岸边挑选有树荫的地方，或数数战果，或捉鱼喂鸟，一边喝着椰子水，一边哼歌逗乐，任椰树婆娑，晴天无云，烈日暴晒，长泡于水中消暑，观日影察时，再飞身上学。

秋天里，同村的小伙伴喜欢骑着单车，在车的后轮挡泥板两侧对称安放两个小气球，后轮转动时，轮毂钢丝拍打气球的“扑扑”声堪比摩托车的发动响声，任路人痴笑疯颠，一群“骑士”呼啸而过，归来时，一起沉浸在溪流浅湾里。裹起裤脚，借着急流水，抽钩式钓鱼或拉网式网鱼，笑声来自于鱼儿上钩或触网挂网的欢乐时刻。

冬天里，同村的小伙伴喜欢背上箩筐，一起奔向橡胶林，低头捡拾地上的橡胶籽，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紧兜售出去，小赚几分钱，买个棉花糖，一路奔跑回家，归来时，沉浸在溪流的浅湾里。任嗖嗖冷风吹，或跳蹲，或小跑，勇敢地冲进溪流，一阵冷水澡，再穿上衣服一身暖，健康的身板子就这样炼成了。

如今，从村口通往溪流河畔的石阶已焕然一新，不再是孩童时代那排干滑石磨块，斜坡坎路也变得平缓了许多。虽然再也看不见心心念念的青纱帐、萝卜菜园和青菜地，河道岸边的芦苇荡也变得零散了，然而取而代之的槟榔园、椰子林园和各种经济作物，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俨然也是一片好风光。

端午节时段，槟榔花香，椰子树上挂满青果，因天气干旱，上游水库排水少，溪水河床渐渐变窄，水流变缓了，水湾也变浅了，可是小溪流的河道依然蜿蜒延伸，淙淙溪水汇成小河，往万泉河方向流淌，两岸植被依旧青葱翠绿，新建的拱桥连通对岸，通往四面八方。站在桥面上，听流水潺潺，任微风拂面，闻鸟儿声声，任心情飞翔。

如今的溪河沿岸，已经没有了昔日大人洗衣服、小孩嬉水玩耍的情景，因为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原有的好多河埠口或溪埠口已不再繁华闹腾。偶尔传来清脆的木铃“嗒嗒”声，却是溪滩牧场，一两头水牛悠悠晃晃低头吃草，几只八哥落在牛背上。孩童时代那熟悉的一幕又回来了。

梦里，水乡常浮现，一遍又一遍，不减且增。梦里水乡，孩童时代的玩耍场，打闹声传得好远好远，童心也拴得好紧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