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钟德 

早前去祖国的大西北旅游，归来不用一天时间就直达家门口，方便快捷的交通勾起我学生时代出门的记忆，记忆里饱含思乡之情和人生的酸甜苦辣。

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广州的银行学校。记得当年考试入围后，为保证万无一失，我填写志愿时只报了岛内的几个师范学校，又怕有闪失，在“是否服从分配”一栏里写上“坚决服从”。谢天谢地，是我这个农家子弟低估了自己，竟然被省城广州的国家部属中等专业学校录取，以至入学后好长时间我仍恍如梦中。事后得知，全班82位同学中只有两人的志愿没有填报这所学校，报到后校方还担心我们打退堂鼓呢。

当年18岁的我正风华正茂，但除了去过20多公里外的县城嘉积，百里之外的海口市都没有在梦中闪现过，上学却要走出岛外，这让父母既高兴又担忧。

终于盼到起程上学的那一天，此前连日笑呵呵的母亲突然沉默寡言起来，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离开。天刚蒙蒙亮，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检查我的行装，生怕落下什么，然后挑起我的被褥等行囊，我们一起走出家门。

从小村庄的家里到石壁墟码头，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与母亲道别后，父亲陪同我进入下一段行程。我们乘“电船”（当时对柴油机客船的称谓）顺流而下，经过两个多小时，于中午时分来到县城嘉积。当年从嘉积到海口的班车少之又少，我们只好在县城的姐姐家留宿一晚。

第二天上午，我们父子俩一起颠簸四个多小时来到海口。由于到广州的客轮也是上午开行，我们又只好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城市中再等一晚，父子俩挤在一晚收费两元的旅馆中过了一夜。第三天一早，我花12元买了客轮最下层五等舱的客票，起程前往广州。为节约盘缠，父亲只好在秀英码头与我告别，我独自一人踏上了求学中最艰辛的一段行程。经历了近30个小时肠胃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之后，第四天下午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广州洲头咀码头，再在乡亲的接送下到校报到。

此行从家乡石壁到省城广州，足足用了四天时间。

在省城就读的两年中，我先后往返省城六次，其中五次都是搭乘客轮，一程都要四天。有一次因急着返校，来到海口后求助亲戚帮助购买往广州的飞机票，亲戚硬着头皮万般无奈总算买到了。机票花费42元，母亲交来的两个月60元生活费所剩无几，我不得不咬牙渡过难关。

出门难，出远门更难，这是当年刻骨铭心的感受。

后来，家乡石壁通往县城嘉积的公路终于开通了，习惯于乘船的乡亲们可以就近坐上方便快捷的汽车，别提有多高兴。然而好景不长，新开辟的公路由于粗制滥造加上管理不善，雨季汽车时开时停，即使路况正常每天也只有一班车。每当汽车从县城开来，到站的乘客还未下完，上车的人们就开始竭尽全力往上挤，那种情形可以用“拼命”来形容。服务态度再好的随车乘务员这时都不得不声嘶力竭地叫骂劝阻，或者干脆关上车门，从窗口向下售票。蜂拥的人流中，有人甚至踩着车轮从窗口爬进车里，乘务员偏不给爬车的人售票，最后他们还是被赶了下去，能坐上车者算是幸运儿。电船虽然慢了点，但仍是大多数人的艰难选择。正因为如此，终于酿成一桩惊动全国的惨剧，1982年12月4日，从石壁开往嘉积的电船，因严重超载不堪重负，半途翻沉，37条冤魂丧身河底，成为石壁开埠以来最大的交通事故。

得益于改革开放，石壁的公路终于能正常行车了。骑自行车从嘉积到石壁约30公里路程，用时两个多小时，虽然满身尘土，但回家的路总算没有以前那么艰难了。2005年2月，石龙大桥建成。开通当天，成千上万乡亲走上大桥，体验开埠以来经济建设取得的巨大成就，从此石壁、龙江两地的乡亲往来更加便捷。再后来，“村村通”工程让硬板化大路小道铺设到家门口，特别是通往县城的道路不断拓宽改造，如今已成为万泉河边全域旅游的景观大道，从家乡往县城行车往返只需100分钟左右，到广州当天可以来回。乡亲们花几万元即可买一辆小汽车，晚上到嘉积喝茶，喝完再回家睡觉，日子过得像神仙般惬意。如今，高铁早已环岛开通，博鳌机场也离家乡不远，再过两年，河对岸连接文昌至琼海、往海南西部市县的高速公路延长线又将建成开通，出门像居家一样方便，美好生活更加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