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小平

河柳是个中学生，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中学生的那种单纯与活泼。他很少言笑，整天闷沉沉的。也许是不幸的家庭境况使他变成这样：父亲瘫痪在床，母亲也体弱多病，家里全由姐姐撑着。每当想起父亲的惨状，想起母亲痛苦的呻吟，想起姐姐憔悴的面容，他就感到揪心的痛楚。

他家是村里的贫困户，经过政府几年的扶贫，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无法从根本上摆脱捉襟见肘的生活。好几次他都有退学的念头，可爸爸说不论如何都要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这一切。姐姐竭尽全力支持他，为了他，姐姐兼做几份又脏又累的粗活。他感激姐姐，总想为姐姐分担一点家务，所以，下课后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只想着如何玩得痛快，总是悄悄跑回家来帮姐姐干活。假期里，他也学着打些短工，想帮家里减轻点负担。可这样远不能解决家里的困难，然而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又一个假期到了。一天早晨，他挑着自家种的菜去赶集，在村口遇上村里的柏叔。

柏叔叫住他，掏出两块钱对他说：“阿柳，我急着要出趟远门，你帮我到彩票摊买张彩票吧。”他应承了柏叔。

卖完菜后，他来到彩票站买了一张彩票，正要走时，卖彩票的人说：“好事成双嘛，怎么才买一张？”他站住了，迟疑了好一阵。是啊，两块钱在于别人算不了什么，可对他来说用处可大了。钱在他手里捏出了汗，他还是舍不得拿出来。“要是中了，那就……”这个念头不知怎么突然跳进他的脑海里，河柳终于又买了一张。

买奖票的事，他怕被责备没有跟家里任何人提起，只是用钢笔在第一张票上写上“柏叔买”几个字以示区别，说不定自己那张中奖了，领奖时心安理得。

开奖了。河柳悄悄拿着奖券去跟公告核对。一、二、三等奖与他的相差甚远，当看到四等奖时，他的心头重重地震了一下。天哪，是不是看错了？他定了定神，看了好几回，终于确定是中奖了。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热乎乎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拨开人群一个劲地跑了出来。在没人的地方，他又拿出奖券吻了吻又看了看，一种没有过的笑容浮上脸来。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忙翻到背面。这一看可把河柳看呆了，只见背面写着“柏叔买”三个字。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好像一下子跌入浓雾中，不知道路在哪。从这天起，他吃不好，睡不香，心事重重。

两千块！有了两千块，家里的事就好办多了。他早就想要是哪天有了钱就给姐姐补补身子，这回……可是那是柏叔买的那张中的奖呀！可是，可是要是我不说，他也不知道。其实也难分得清，归谁都说得过去。再说他是村里的首富，不会在乎两千块钱吧！可是那样做行吗？对吗？可是……唉！河柳翻来复去地想，然而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他苦恼极了，人也明显地消瘦下来。母亲和姐姐看出他与平时有异，在一再追问下，他说出了事情的原委。然而，三人都做不出决定来。

“问问爸爸怎么办。”姐姐提议道。

河柳最敬重爸爸，在他的心目中爸爸还是一个好老师。爸爸常常教给他做人的道理，每有难题，他也总向爸爸倾诉以求解答。不过这一次，家里实在太需要钱了，他想自做主张把奖领回，可又觉得心里不安。

夜里，他失眠了。

一大早，他还是来到爸爸屋里，坐在爸爸的床沿，把买奖的经过、中奖时的心情及此后的想法、矛盾，一股脑向爸爸倒出来，问爸爸该怎么办。爸爸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柳儿，你已经长大了，爸爸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在今天晚饭前把结果告诉爸爸，好吗？”

河柳又思考了一天。之后，他好像做出了一个多么伟大的决定那样，高兴地来到爸爸床前：“我没有中奖，爸爸!”

“不，”爸爸说，“孩子，你中了我们家最大的奖！”

这时，姐姐把一个大碗端了上来：“爸爸说你一定会这么做，还叫我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炖了，奖励你！”

爸爸摸着河柳的头，说：“以后可不要再去买奖了。”

河柳点点头，动情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