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德凤

小时候的我极其贪玩，爬树掏鸟窝、下河捡贝壳是我的拿手好戏，还特别痴迷水泥滑梯，因而不是刮破衬衫就是磨破裤子。破衣服洗净晒干后，母亲从柜里找出针线，细心帮我缝缝补补。几盏茶的工夫，那些破洞就被母亲绣上一些或红或绿的花朵。虽然根本看不出补过的痕迹，可我嫌那些花朵太惹眼，总是不肯穿。

有一次，我的裤子膝盖处磨破一个洞，母亲用白线缝了一朵玫瑰花，那花朵栩栩如生，我极喜欢，便穿去了学校。班上的女同学晓莉赞不绝口，还故意把她的裤子剪了一个大洞，让我拿回家请母亲帮她补。母亲听我描述后哈哈大笑，于是精心地给晓莉补了一个同款的白玫瑰花。晓莉为此还写了一篇作文，赞美母亲的巧手。那一阵子，这件事成为全班同学津津乐道的话题。我试着把那些母亲补过的衣服穿到学校去，获得同学们的大力赞赏，大家都夸好看，说有了漂亮花朵的点缀，连旧衣服都显得精致典雅。在他们看来，能拥有这样一件绣着花朵的衣服，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我由此对母亲的手艺刮目相看。

我十岁生日，外公送我一个双肩背书包。粉红色的，很漂亮，我极喜欢。可我没背几天，不知是哪个同学给我剪了一个破洞。回到家后，我委屈极了。母亲见了，先是安慰我，然后又用黄色的细丝线在破洞上缝了一朵太阳花。第二天我背上书包去上学，同学们都夸那朵花很漂亮，我这才破涕为笑。

自此后，我更加痛快地玩，对于那些没穿多久就破了洞的衣服，我一点也不感到遗憾和失望，因为我知道，巧手的母亲会让那些破洞开出花来。

母亲一生勤劳、节俭、乐观、坚强。缺衣少吃的年代里，她也极少抱怨。记得那一年，母亲为改善生活养了两头猪崽，好不容易养成两头大肥猪即将出栏，一天夜里它们却突然生了重病，等母亲连夜请的兽医来到，两头肥猪已经倒地身亡了。可想而知这对母亲的打击有多大，但没几天，母亲又借钱买了两头小猪崽，将猪崽养大后卖钱，供我和妹妹读书。在母亲勤劳双手的操持下，我们的生活渐渐得以好转。

我中考前夕，外公突然离世，让我一度情绪崩溃。那时候母亲总是陪在我身边，开导我，安慰我，告诉我不要拖延了眼前的学习。她告诉我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什么，生活要继续，要努力往前看。母亲是外公一手带大的，想想那时候她正经历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却还要给予我安慰，让我把握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后来，每当我遇到生活上的难题、身处困境的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些开在破洞上的花朵，心里头便像有一抹艳阳洒进来，明光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