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云明

说起丁丁糖，其实就是一种麦芽糖。因卖糖的小贩用小铁锤敲击一个马蹄形的铁片凿糖时，会发出丁丁的声音，小贩在走街过巷招揽生意时，也会不停地敲击铁片以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被人们形象地称为“丁丁糖”。有些小贩还会一边敲击，一边叫着“丁丁糖，丁丁糖，吃了不想娘。”以此来让小孩子感兴趣。

丁丁糖，现在大街上还偶尔有人在叫卖，味道依然和以前一样香甜。以前物质生活匮乏，一般人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零食，所以价廉味美的丁丁糖可就是小孩子心中的美味。对这样美味的渴望是现在的孩子无法理解的。

记得最早对丁丁糖有印象，是还没有上学前。那时，经常有外省人挑着装丁丁糖的担子来到小街上，既可以用钱购买，也可以用旧牙膏皮或白色塑料鞋底换取。那时的牙膏皮都是铝或者铅做的，再加上塑料也稀缺，它们都有回收价值。小孩子就会捡牙膏皮来换糖，一个牙膏皮就可以换一小块糖。

改革开放后，本地做糖的也出现了好几家，他们除了在家里卖以及到市场摆摊以外，还会用自行车拉着走村串寨地卖。那时的人手上很少有钱，家里倒是会有些米，就经常用大米换，一斤米可以换三两糖，大米是制作丁丁糖的主要原料之一，所以算是双方互利互惠的事。

有时实在太馋了，也会在大人不在家时候，偷两碗米来换糖吃。其实家里的米也很紧张，也是要算计着用的，所以不敢经常换，只能是偶尔为之，解一下馋而已。

麦芽糖的制作方法，大致是把发酵后的麦芽用干净的纱布过滤出汁水，将汁水倒入大锅里，先用大火熬干水分，再调成小火慢慢熬成浆，一直熬到很稠很有粘性为止，一锅原糖就此制成。黄色的原糖要通过不断的拉制才会变得越来越洁白晶莹。拉糖时，需要一个很大很结实的挂钩，多用树桩制成。师傅把粘稠的麦芽糖绕在上面一遍遍地拉扯，让它充分和空气接触，经过长久拉扯以后，麦芽糖就渐渐地由黄色变成了乳白色。拉制好的麦芽糖装在长方形木框或圆形筛子里，等定型下来就可以拿到街上去卖了。做糖师傅还会利用麦芽糖的特性，派生出一个家族的甜点品种，记得我们当地就有线板糖、牛皮糖、烟丝糖等“十锦杂糖”。

要说丁丁糖有多粘，我自己就深有体会。记得七八岁正当换乳牙的年龄，我就有两次在吃糖的时候被粘掉了两颗本来还没有摇晃的牙齿。当时只感觉有一点疼痛，接着感觉嘴里有血腥味，就赶紧把糖吐出来，一颗牙齿已经紧紧地粘在了糖上。

传统的丁丁糖是不需要添加配料的，后来，根据顾客的需要也会加入芝麻、花生或姜汁，做成芝麻糖、花生糖或姜糖。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口味，现在的丁丁糖还增添了草莓、巧克力等新口味。我曾去云南盛产莲子的普者黑景区旅游，那里的商家还在丁丁糖里加入荷叶，制作成富有当地特色的旅游食品，口味还不错。

买回来的糖一下子吃不完，放久了也会粘在一起，可以用钉锤等钝器敲打，能轻松地敲成碎块，比菜刀还好使。面对丁丁糖，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呢？有时候，我们要抱团取暖，有时候，我们又不得不独立前行，即使不得不分离，只要有机会，也要欢聚在一起。

民间认为，丁丁糖有止咳、化痰、润肺之功效，既能当糖吃，也能做一些中药的引子，老少咸宜。我们这里的人们就习惯把丁丁糖包裹在筷子上，然后用火烧了吃，说是能治疗咳嗽。丁丁糖一烧就变得又泡又软，呈金黄色，香味扑鼻，很是好吃。

人生就像丁丁糖，只有经历过无情的搓揉和拉扯，才能凤凰涅槃，从没有形状的原糖浆变成美味可口、晶莹洁白的丁丁糖。人生还如丁丁糖，没有华丽的外表和包装，只以甘甜、纯朴的内心，素面朝天地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事。正如生我养我的故乡和父老乡亲，虽然满脸皱纹，却亲切温暖，让人安心。

想着丁丁糖，耳边仿佛又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叮叮”声。我想，在现代生产工艺制作的众多精美糖果面前，土得掉渣的丁丁糖依然有市场、有生存的空间，也许就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关系吧。其实，它更是一种乡愁，一份乡情，一段儿时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