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嘴巴痒痒的，便去银海杂粮街找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九娘。

“生哥，快过来，一起吃杂粮。”她穿条碎花红裙子，远远地向我招手。已是下午三时许，店里早已坐满了食客，嘈杂声似一块块土疙瘩，从那边掷过来，又从这边掷了过去，无形无影，却是此起彼伏的直撞着我的耳膜。

食客在交头接耳，边吃边聊，女服务生来回穿梭，个个生得眉清目秀，如一朵朵鲜花，绽放着她们最美的青春。她们穿着白色或淡黄色的衬衣，外系一条红色的围裙，正中的裙兜里插着两三张点餐的薄牌子，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斜插一支圆珠笔。她们端着盛各种汤羹的白瓷碗和各种蒸煎点心的藤编浅盘，在食客的头顶掠过。闻到这又甜又香的人间烟火气，倒是让我来了兴奋劲。我穿过三五张围桌，在九娘左边坐了下来。阿九哥坐在她右侧，微笑着与我握手问好。

“吃点什么？”她举手遥动四根手指，拇指未动，女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要一碗椰奶冰球清补凉，可以吧？”其实，我是不想吃清补凉的，但碍于情面便点头同意，眨眼间，一碗椰奶冰球清补凉已端上桌面。碗里两个冰球似两座小雪山，乳白晶莹。我翻动小勺，看到冰球下面有红豆、绿豆、薏米、西米、葡萄干、仙草、芋圆、通心粉、龙眼肉、椰子丝、花生米、碎西瓜等。想不到这碗椰奶冰球清补凉下足了十余种配料。我凑近碗边，捞起一小勺投入嘴，顿时感觉又凉又香，还带有淡淡的椰味，与我在别的地方吃的清补凉明显有异，味道鲜美，满嘴留香。九娘问：“好吃吗？”我双手捧碗，仰起头，喝下碗里的最后一滴冰奶，咂咂嘴巴，才应声道：“这碗清补凉，既清胃又降火，味道好极了。”

“咱们继续努力。”九娘又点了三五种杂粮。我细看，分别是：脆皮高粱卷、芒果肠粉、斑兰粑、火龙果粑。九娘嘱服务生将这四件杂粮各切成小块，再让我试试味道。小火慢炸刚出炉的脆皮高粱卷，在盘子里冒着一缕热气，皮色稍焦带黄，截面卷着椰丝、芝麻籽，一看，我就咽了一口口水。九娘见我执筷子要夹起高粮卷，劝说道：“你慢个半拍吧，急吃会烫到舌头的。”我不听她劝，夹起一块高梁卷就往嘴里送。这东西确实有点儿发烫，但舌头迅速翻滚着，慢慢咀嚼着，也是件乐事。咬了一口，外皮酥脆，椰丝糯香，甜而不腻，不失为杂粮美味中的极品。

芒果肠粉，白里带黄，我夹一小块入嘴，奶香味很浓，软而滑溜。我胃口大开，又吃了一块。斑兰粑外观淡绿，略显透明感，软软绵绵的。我大快朵颐。九娘问：“味道好吗？”我说：“你也尝一口吧。”九娘夹了一块咀嚼入胃，说：“很滑口，味道劲，有种独特的植物清香。”九哥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也将筷子伸过来。他吃了块斑兰粑，咂咂嘴，说：“味道果然不错。”

杂粮街似一位历尽沧桑的时光老人，隐在嘉积镇金海路右侧，约有六七家杂粮店，其中以和树金隆杂粮店和五谷杂粮店较为闻名。每天早上八九点钟，或者下午三点左右，这里便热闹了起来，店里坐满了食客。这条街，不见得有多大的幽雅，食客们图的是，尝尽五谷杂粮，了解一方地域饮食文化，而店家企盼的是，人气旺盛，生意兴隆。

我边吃杂粮，边与阿九哥和九娘共同追溯琼海杂粮的饮食文脉。一条万泉河，浩浩荡荡，蓝蓝幽幽，从高耸入云、墨绿如黛的五指山，徐徐向东而行，一路穿林绕麓，蜿蜒百余里。两岸的奇峰秀水，涵养和滋润了物产丰饶的琼海大地。世世代代耕种的五谷杂粮，得了山川灵气，吸吮了日月精华，到了收获的季节，便源源上市。河畔的嘉积镇，处处彰显着它的幽深和繁华，生活于河边的嘉积人，被这河水濯洗得生龙活虎，神采飞扬。

大街小巷里的五谷杂粮，此时也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诱惑着平凡如我一样的食客。琼海有多少种五谷，就会有多少种杂粮美食。那些高粱、地瓜、火龙果、斑兰叶等等，被店家一一磨成粉，巧手生产出了新花样。脆甜的玉米烙，香脆的南瓜饼，芬香的地瓜饼，深红滑口的火龙果粑，可口软绵的斑兰粑，味道清香的斑兰煎面，还有芒果肠粉、椰奶鸡屎藤、椰子粑、益母草粑、甜薯甩、黑芝麻糊、糯米蛋，还有各种颜色的杂粮、面条等三十余种杂粮糕点，入口糯叽叽，好吃不腻，备受食客们的追捧。“这个斑兰糕真好吃。”“这条高梁猪肠粿也好吃。”我环顾四周，早已是人满坐席，邻桌食客的点评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其实，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