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 碧

杨大富把糍粑店开到县城里去了。这可稀奇了！本来杨大富在龙仙镇已经开过一家糍粑店，只是生意惨淡，只能关门大吉。龙仙沟的人炸开了：难不成这城里是有金有银？

在龙仙沟，杨大富和老婆刘婶打的糍粑又软又糯，还有嚼劲，透着一股糯香味。龙仙镇的人都爱吃杨大富家的糍粑。

早上太阳刚爬到半壁的围墙时，杨家的小院里就传来有节奏的“哎哟”“喂”声。杨大富两口子正在院子里打糍粑。

打糍粑是费劲活，力气用猛了，三两下子，就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痛，手臂发麻；力气用小了，砸下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这样的劲儿怎能打好糍粑呢？杨大富打糍粑，每一下子都有份量有劲儿，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落在石臼里。杨大富喊“哎哟”一声，锤子也跟着下去。“哟”音刚落地，刘婶的双手已伸到石臼里，像疾风一下子翻转糍粑，动作快得让人目瞪口呆，同时嘴里还应着“喂”。这时，杨大富的锤子又不偏不倚打在糍粑上，两口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到日头懒洋洋地爬到他们家屋顶，“哎哟喂”声也戛然而止。丢下锤子，杨大富叼根烟，在大门外蹲着，目光望着门前的泥土小路出神，慢慢地吞云吐雾。

一根烟的时间，刘婶就把午饭做好了。“吃饭咯！吃饭咯！”刘婶催他吃饭。吃好饭，他得挑着糍粑到镇上去叫卖。杨大富不着急，细嚼慢咽。这会儿工夫，刘婶就把糍粑捏成巴掌大的团团，粘上甜咸口味的椰子丝，分别放到两个大铁桶里。

“走咯！快走！”刘婶催了。

一头装着咸粑，一头装着甜粑。杨大富挑起糍粑，晃悠悠地往门外走。

这一年的雨水特别多，整整下了一个多月，天都下得发青了。

杨大富望着雨天发愁，他从没有这么渴望着去卖糍粑。

“你看这水发得挺吓人的！”刘婶有点担心。龙仙沟离镇墟还有十里路，这条土路泥泞不堪，坑坑洼洼，下雨天更是看不见路面，一脚踩下去就会人仰马翻。

“我已经打听好了，有家店铺离闹区偏远，房租挺便宜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杨大富的糍粑店开张了，生意做得很红火。杨大富和刘婶的“哎哟喂”声叫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欢。

不知是龙仙沟的人吃腻了糍粑还是啥原因，原本一天打三次糍粑，渐渐只能打两次，只能打一次了，最后连糍粑店都关门了。

“我要把店开到城里去！”杨大富说。这把刘婶吓了一跳：城里啥都有，还能稀罕糍粑？

果然如刘婶所说，城里人不稀罕糍粑。店开了两个月，门庭冷落，生意惨淡。刘婶守着门店，唉声叹气。杨大富倒好，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到了傍晚才急急回来。

刘婶忍无可忍，终于开口了：“这店是开不下去了！咱们关门回去吧！”

“这怎么可能？谁开店几个月就有赚的？”杨大富不紧不慢地说，“得摸路，我这几天不是在摸路子嘛，以为我闲逛？”

杨大富跟刘婶低头嘀咕了一番，直到刘婶颔首微笑。

“使劲叫啊！”杨大富身穿对襟白衣，摆开龙门阵，活脱脱一个电影里旧时的人物形象。用杨大富的话说，这是传统文化，得穿传统的休闲服，得像模像样。糍粑店又像杨家大院那样，每天都传来“哎哟喂”声。

城里人没见过这阵势，觉得新奇，围观的人可不少，也有摩拳擦掌要比试打糍粑的。糍粑店里时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和鼓掌声。

晚上，躺在床上的杨大富辗转反侧：“老婆子，咱们店热闹是热闹了，可是没卖出去多少糍粑呢。”刘婶转了个身，把背丢给他：“你爱咋整就咋整！”

第二天，杨大富在糍粑店门口贴了一张大红条子，条子写着：本店开放打糍粑，每次收费两块钱。时间不限定，欢迎大家光临！

果然，糍粑店火起来了。杨大富拿出看家本领，教大家打糍粑，刘婶就教怎么翻转糍粑。打糍粑的不仅有壮年人，也有老有小，“哎呦喂”声此起彼落。糍粑打完，还能把自己打的糍粑拿走。

杨大富不仅赚了卖糍粑的钱，还多赚了打糍粑的钱。刘婶脸上都发光了，整天乐呵呵的，干起活儿也特别有劲。

这年的夏天，杨大富的本家兄弟杨六子从龙仙沟过来了，说是请杨大富回去的。

原来杨大富给龙仙沟捐了一笔钱，给村里修路，乡亲们都盼着杨大富回去剪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