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德坚

我在深造小学任教的时间不长，仅有两年半，时隔也60年了。但是，彼时彼地的情景却常常涌现在我的脑际。当我回顾那段日子，我就觉得我的青春年华并非碌碌无为虚度时光。虽然只是民办教师身份，却把作为一个乡村教师应有的万金油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我青春无悔。

1962年下半年，23岁的我以民师的身份，被调到深造小学任教。在这之前，我已经在龙江学区的滨滩村、培材岭和龙江墟三地当了4年的小学教师。启程的那一天，我在龙江小学教过的那个班级的正副班长都来帮我挑行李。他们虽然只有十几岁，但身体健壮动作敏捷。我们师徒三人从龙江墟出发，沿着公路，又踏上田埂，像唐僧带着徒弟上西天取经一样，一路行行歇歇。晌午时分，终于到了深造小学。

深造大队地处丘陵地带，有几个自然村。高高低低的房舍和绿树相互掩映，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深造小学几间简陋的瓦房散落在一个朝南的山坡上，前面有一个人工鱼塘，西面是大操场，有一条公路从操场边伸过。

初来乍到，我就感受到这个地方民风淳朴、尊师重教。常常有村民到校了解子女的学习情况或请教一些事情，态度谦虚有礼，神情热情又亲切。凡家中有子女结婚、孙子满月或建造房屋等喜事，他们总要请老师去喝酒。在他们的心目中，教师是有文化讲道理的人。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我备受鼓舞，觉得只有努力工作，才对得起村民们的信任。

王克松校长对我十分器重，懂得挖掘和利用我在语文教学、写文章、书法、绘画、音乐和体育方面的特长。对于领导给我安排的工作，我都尽心尽力去完成。在深造小学，我负责五年级语文课兼全校中高年级体育课教学。在这之前的几年，我都是中高年级语文课老师，从未教过体育。怎样上好体育课？怎样活跃学校的体育活动？我先从完善体育设备入手。我到石壁手工业社定制了一副跳高架，然后我一个人用两肩把这副几十斤重的跳高架从石壁墟步行10华里扛到深造小学。那副跳高架主体是两根方木，每根方木的一面按刻度钉上一行铁钉，为防倒塌，方木的下头还做了一个十字形的底座。我是怎么扛这副跳高架的呢？左右肩各扛一根方木，顶端在前，底端在后，为了保持平衡，左右手还要分别在前面方木上按压住，方木的棱角又很硌肩头，这是一种很不舒服很吃力的劳动形式。现在想起来，我居然就这样一个人把跳高架扛了回去，真是不可思议。然而，当时的我毫无怨言，还因为有了这副跳高架方便教学心情十分舒畅。

如何上好每一节体育课？我想起我早年在温泉中学读初中时的陈其智老师。我按照陈其智老师的教学模式，把每个班分成三个体育小组，在一节课45分钟里，15分钟轮换一次，每组都经历学新课、复习旧课和自由活动（打篮球）三个流程。每教一种新的课目，我都先亲身示范，例如怎样跳高，怎样跳远……早上全校做广播操，我按节拍吹着哨子，全场鸦雀无声、整齐划一。我曾带领杨可炎等篮球队员到南平小学，和蔡龙海老师带领的学生进行友谊比赛。有一次龙江学区举行小学队列比赛，深造小学获奖，领队也是杨可炎同学。

在语文教学方面，我还记得，有一个暑假我被派到琼海师范去学习汉语拼音。因为那个时代，我从初小到高中都没学过汉语拼音。这个暑假的拼音学习，对我以后的语文课用普通话教学十分有益。在深造小学，我还主讲了一堂语文公开课，得到听课老师们的好评。这是我被推选到嘉积镇小听课之后，为了贯彻一种新的教学法，按照县小学语文教研室的要求而举行的一次全学区范围的示范课。这节课的内容就是我在嘉积镇小听课的内容，我把它复制得一模一样。因为这堂课，我和深造小学都出了名，赞扬我课堂教学的文章贴在了龙江学区办公室的墙壁上。

每逢重大纪念日，王克松校长总是把出墙报的任务交给我。我自己撰稿，自己缮写，自己绘画，一个人包揽了墙报的全部工作。1963年3月5日，龙江公社召开“学雷锋”大会，我把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放大，贴在木板上，由三个同学抬着，走在深造小学队伍的前头。

1963年下半年，吴运生老师调到这里。他也是一位青年小伙子。吴老师为人热情、性格开朗，擅长绘画和音乐，我和他成为好搭档。学校要开展文娱活动，我俩一起编节目、教歌曲、画布景、制道具，虽忙犹乐。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演出小琼剧《榕树下》，我们在舞台左角放置了一棵“大榕树”，那是用厚纸制作、用排球网拉起来的。该剧由何声标同学主演，他手中拿的道具“一斤猪肉”也是用厚纸制作成的。乐队里有颜学林同学，他拉的二胡是自己制作的。在深造小学，我也曾经上台参加表演，我、吴运生老师和王祖钊老师分别扮演解放军官兵三人，那是一个歌剧节目，三个人全用唱歌来表达剧情。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上台表演。还有一次，为了和东太农场联欢，我们到东太农场采访好人好事。我和吴老师将采访收集的材料进行提炼，配上曲谱和舞蹈动作，创作的节目就叫《东太农场就是好》，由曾献钦、王运英同学主演。

回忆我在深造小学任教的那些日子，用“轰轰烈烈”和“愉愉快快”这两个词来形容是非常确切的。1965年春，我离开深造小学，1979年重返教坛，还是当民师。1990年，我参加加来师范民师转正班考试，语文科试卷的作文题目是《民办教师的苦和乐》。这不正是我想要说的吗？我信笔铺叙，直抒胸臆，一气呵成。最终我以高分被录取，但并没有马上离职进校学习，而是在职等待。终于在两年后，我获得了毕业证书，成为一名公办教师，这年我已5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