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加林

记得小时候，在我的老家，但凡粗点高点的大树，叶片比较茂密的树枝上都会有或大或小的马蜂窝。有的搭在树丫的枝条交汇处，有的挂在树梢的单枝上。其形状有的近方形，有的近圆形。大的有向日葵那么大，小的只有鸡蛋那么大。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树木葳蕤植被茂盛，随处可见马蜂窝。马蜂往往刚刚做出来窝就被小伙伴们及时发现，小伙伴们可以从容地用竹竿捅下来，一点都不用害怕。

我还记得，在去小学的路边一棵大树上，有一个大的马蜂窝。小伙伴上学路过这里总是小心翼翼，害怕招惹到马蜂。胆大的王栋兵和胖三决定要“为民除害”，捅掉这个大蜂窝。放学后，一群小孩子结伴去捅，胖三穿了雨衣，用塑料袋把头罩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举着竹竿宛如披了铠甲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上战场。但是离马蜂窝越近他越是害怕，仿佛两块磁铁同极相对，越靠近排斥力越强。惶恐的胖三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对准马蜂窝就胡乱用力一捅，然后丢了竹竿赶紧逃开。小伙伴们也各自逃散。过一会看着没有马蜂追来，再战战兢兢地去捅。虽然害怕，也非要捅下来不可。

那时我是不敢捅马蜂窝的，每次都只是跟着看热闹，虽然心里也害怕，但是越是害怕就越想看。记得有一次，我正仰着脑袋看热闹，一只马蜂像战斗机一样在我的头顶上盘旋。我下意识地用手拨打着，扭转身仓皇逃跑。没想到这只马蜂撵着我不放，毫不留情地在我的左太阳穴处狠狠地蜇了一下，顿时一股针刺似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不一会儿整个半边脸就肿了起来。我只能托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跑回家。马蜂的毒液着实厉害，到了家，半边脸从太阳穴一直肿到脖子根，肿处又红又硬，像是在脖颈处塞了块木板，连转脖子都觉得火辣辣的痛。母亲赶紧找来风油精帮我擦，一边擦一边骂。我生生忍受了两三天的痛，红肿才完全消退。

在我上初一的时候，我家的草屋后房檐上有个马蜂窝，先是鸡蛋般大小，后来越来越大，像个向日葵花盘一样悬在上面。金黄色的马蜂细腰大肚，嘤嘤嗡嗡地飞进飞出，看上去还是个子孙兴旺的大家族呢。那时经常听到有人被马蜂蜇过，妈妈也经常提醒我远离马蜂窝。可是，每次去屋后上厕所都要路过此处，我只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害怕惊动马蜂。听小伙伴说马蜂都能把人蜇死，我更是心有余悸。我不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决定把这个马蜂窝除掉。

炙热的午后，我找了几块砖头，像侦察兵一样看好了地形，把一件衣服披在头上，然后学着电影里八路军炸碉堡的样子，向马蜂窝靠近。马蜂窝上落满了密密麻麻的马蜂，蠕动着。我在心里喊着一二三，猛地用砖头投向马蜂窝。这一下仿佛炸了锅，嗡的一声，千百只马蜂乱了阵脚，飞了起来。我捂着用衣服蒙着的头，迅速逃窜，躲在草垛旁。

过了一阵子，我探头探脑地看看马蜂窝，根本没有掉下来，进攻失败。我不甘心，又从院子里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再次用衣服蒙着脑袋，举着竹竿向马蜂窝发起二次进攻。竹竿慢慢伸向马蜂窝，再用力一捅，马蜂窝噗地掉在地上，顿时群蜂乱舞。我丢了竹竿，捂着脑袋飞身逃窜，可是依然没有摆脱几只马蜂的追赶。薄薄的衣服不堪一击，我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脑袋上已经被蜇了好几处。

母亲带我去村卫生室涂了药，又拿点消炎药。母亲又开始数落：“你这孩子为什么就不肯听话？以前被蜇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晚上，父亲把那个马蜂窝捡回来让我看，一个个蜂巢里面都有白白的蜂虫，一动不动。父亲说，这是马蜂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它们的家就被你破坏了，马蜂能不找你拼命吗？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蜇你的。我听了有些后悔，点点头，发誓再也不捅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