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献卿

先请读古诗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次读起这首诗，我就一定想起我的母亲；想起母亲，我就一定想起母亲的那枚缝衣针。而且，与别的大多数母亲不同的是，母亲的缝衣针，还并不只是为自己的游子缝衣，说起来也真的叫人心酸，又令人起敬。我的母亲离我而去已经好多年了，但缝衣针则是我对母亲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小时候就听母亲说，她十三岁就随兄长上山闹革命。由于革命队伍里生活条件艰苦，母亲身体比较瘦小，但这并不影响母亲为革命事业出力。她干的主要是给战士们洗衣和缝补衣服。从那时候起，缝衣针就成了她形影不离的伴侣。

解放后，她嫁到我们村里，不久就先后生下了我们几个孩子，她一生的忙碌也就伴随着心中的欢喜一起降临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百姓穿衣服都是买布料拿给村镇的缝衣匠量体裁衣。为了省钱，母亲总是将缝好的衣服拿回家自己动手缝制纽扣；衣服穿久了会出现脱线或者划破的情况，缝补衣服也就成了母亲最基本的劳作。这样，缝衣针就更是成了母亲最亲密的朋友。

后来，随着孩子长大上学，家庭支出不断增加，为了省钱，爸妈省吃俭用，硬是买回了一架较便宜的缝纫机，爸爸学着自己动手缝制衣服，母亲缝制纽扣，实实在在地为家里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后来，母亲又到墟上的缝纫组将缝制好的衣服带回家打纽扣，赚点钱补充日常开支。我上县城读初中后，母亲总是嘱咐我周末要带回需要缝补的衣服给她缝补。

在外人看来，缝制纽扣补衣服都是十分轻松平常的手工活，但一般人并不知道其中的苦辛。那时候白天是干集体活，所以，母亲都是用晚上或者下雨天其他人悠闲的时间干的活啊，而且此活是既单调细致又要长时间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像绣花一般下针用线的，这需要多大的耐心和精力，只有人在其中才能领会得到。母亲常常会困乏得昏昏欲睡，手指被针扎得皮破血流，但她惊醒过来又接着缝制起来。母亲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家人的生活劳累了几十年啊！有几次我不忍心，就拉过她的手指来看，只见手指头总是针伤累累不忍直视。再后来，母亲只好用布条制作成两只指套，套住那两只容易被针扎的手指，才继续着她那平凡的“事业”和她心中那伟大的母爱，一直到母亲去世。

母爱的影响是巨大的。我长大成家后，自己也买了缝纫机缝补衣服，或者用来改制穿旧了的和不合身的衣服；还备有针线盒，随时可用来订纽扣。直到现在，我还在使用缝纫机和针线盒。这当然不是为了省几个钱，而是一种宝贵的传承和对慈母的怀念啊！然而，谁都知道，我这小小的“寸草心”，又怎能报得了母亲那浓浓的“三春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