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立

夏天的时候，我在家附近开了一家书店。

我喜欢看书。读书时，我还有过作家梦。后来，我投身商海，乘风破浪，作家梦就永远成为了梦。

书店开业当天，气温有38度。

热辣辣的天，我谈好一笔生意回书店，看到里面坐满了人，我很惊讶。扫了一眼，里面多半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们端正地坐着，微低着头，很认真地翻阅书。

我还看见了一个熟人，陈叔。陈叔是我父亲的老同事、好朋友。父亲在世时，陈叔常上我家来。陈叔看到我，总是笑眯眯的，说，李树宏，对，挺好的名字，将来，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我心头美滋滋的，朝陈叔笑。

眼前的陈叔两鬓略斑白，应是退休了。陈叔也看到了我，起身，走到我身边。

我说，陈叔，好些年没见您了。

陈叔点点头，说，树宏，你现在有大出息，做大老板了。你这家书店，开得也好，处处洋溢着书的香气、书的味道。

我说，您看中什么书，我送您。

陈叔摆摆手说，不用不用的，我那点退休金，够我花销了。

公司的业务忙，一忙就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我每天要落定无数的事儿，就连晚上都有满满当当的应酬，到家往往都半夜了。

一个月后，书店负责人大刘的台账到了我桌上。我随手一翻，有一会没收回眼光。

这书店，亏得也太猛了些吧！

我朝大刘拍了桌子。大刘苦不堪言的表情，说，李总，我也尽力了，您不知道，每天来书店看书的人不少，但买书的人确实不多，又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光是看书，就是不买……

我说，再给你两个月时间，如果再做不起来，就给我滚蛋！

大刘表情惶恐，说，好，好的李总。

稍有余暇的时间，我又去了书店。下车，走向书店的那几步路，热浪像灼热的铁，烙在我的头上背上。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打开书店的门，一股肆意的凉爽向我涌来，好舒服！

书店里依然坐满了人，还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们，桌上都摆着书。他们很认真地看着，陈叔朝我挥了挥手，我朝陈叔笑笑。

大刘坐在柜台内，墙上贴着各种咖啡、饮料的价目表。负责制作饮料的小胡，懒洋洋的像睡着了。大刘推了她一把，小胡醒来看着我，微带惶恐。

我轻声说，生意怎么样？

大刘苦着脸，看我。

我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会儿，翻看一本书。难得的忙里偷闲。凉爽的房间里，这样坐着确实很舒服。

又一个月，大刘的台账到了我桌上。我翻了翻，说，要不，你直接给我走人吧！我看剩下那个月，你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大刘脸色像要哭。

大刘说，老板，我一定想办法！

夏天的时间有点长，哪怕快到秋天了，还是热得不行。下车，走向书店的那几步路，依然热浪滚滚。

有点意外，人居然没往日多了。也就坐了三分之一的人，老头老太太少了。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杯果汁，或是咖啡。

我看到了陈叔。陈叔看到了我，像在等我，起身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陈叔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叔说，李树宏，李老板！

我有点愣。

我笑笑说，陈叔，出什么事了吗？

陈叔说，你开这家书店，造福了小区的邻居们、老人们，多好的一个事儿，为什么突然又强制让大家买饮料呢？

陈叔说，饮料大家都买得起，但你这样做，有意思吗？你这么大的老板，差这点钱吗？

我被说得有点窘，脸发烫。

门口处，牌子上写着：进书店请买饮料，感谢您的配合！

里面柜台处，大刘若有若无的笑意，旁边的小胡，身边堆积着榨过果汁后的残渣。

夏天后是秋天，秋天后就是冬天。

冬天的时候，我又去了书店。夏天是真热，冬天也是真冷。下车，走向书店的那几步路，寒意袭来。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股暖意马上为我驱走了寒冷。

是陈叔。陈叔笑眯眯地看我。

我说，暖不？

陈叔说，暖！

我看了看里面，坐满了的老头、老太太们，微低着头，很认真地翻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