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仙云

华灯初上，与夫漫游于街巷，行至广场，只见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这里商贩云集，小吃更是品种繁多。凉风习习中，各种美食的香味扑鼻而来，人们闲坐于路边摊的小椅小凳上，喝冰啤撸串儿，那份舒爽惬意，幸福感爆棚，一天的疲劳和工作中的压力统统都被丢进爪哇国了。这让我想起汪曾祺那句“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儿时连在睡梦中都咂巴着嘴贪恋的，就是每次赶集时能美美地吃上一碗家乡地摊边的美食——绵软香辣的踅面。那袅绕热气与扑鼻而来的香味，每每忆起，脑海中就是一幅热气腾腾的喧嚣热闹的浓缩版“清明上河图”。

儿时，每次母亲回娘家的镇上去看外公外婆，我都像个小尾巴紧随其后。外公年轻时曾做过保长，也曾是镇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老来凄凉，外婆患偏瘫多年，生活起居全靠外公照料。那时“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我，最喜欢拉着外公的手，跟他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人流里穿梭。地摊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各种瓜果美食的香味挑逗着味蕾。每次外公都会从兜里掏出少得可怜的毛票，给我买两根麻花或几个圆溜溜的米花糖，看我开心得一蹦三跳，他连皱纹里都溢满笑意。

有次攥着母亲给的零花钱，在面摊边，尽管馋虫像孙悟空进入了铁扇公主的肚子一样使劲翻腾，可我还是转身买了外婆最爱吃的油糕。看着外婆满眼噙泪品咂着，童年的我第一次懂得，其实爱人与被爱同样熨帖人心，外婆的幸福不也是我的快乐嘛。

几年前在小城里，清晨我总喜欢去嘈杂喧闹的地摊边买菜，只因为在那里能撞见久违了的野生姜或马齿苋，那些“野味”或腌制或切碎了做菜，都是满满的童年味道。那时，我总会遇到一位皮肤黝黑又壮实的女子在卖水果，她极为和善，每次称好后总要搭几个水果给我。有次我深感过意不去，就递给她两块刚刚买来的酱香饼。一来二去，我们就熟识了。她告诉我，她患了白血病，只是还处于初期，由于家境窘迫，两个儿女正在读书，丈夫每天在工地辛苦劳作，她只能起早贪黑，一边摆地摊卖水果，一边服用着一粒近百元的药丸维持生命。从她的坚韧勤劳中，我看到了艰难生活背后的那种生命的不屈与顽强，我心中充满对她的敬意。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虽“梅”已近尾，可室内依然如蒸笼般闷热潮湿。徐徐凉风中，步入夜市地摊，震耳的吆喝声夹杂着铢锱必较的讨价还价声，突然就觉得，烟火气，才是这世间最绵长的滋味。突然就想起钱红丽那句话：“地摊上的物品所费不赀，但比起逛高级商场来，所获得的快乐要多得多。路边摊上的人们，大多神情怡然，流露出天真的表情，是纯粹的快乐，消失了阶层感，脸上布满众生平等的悠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