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锡武

我家屋后的椰林中有四棵黑墨树。不知是家族中先代何人何时所种，抑或是飞鸟衔来的黑墨树种子落地生发。当我懂事的时候，它们已经好高好大了，最大的那棵树干有水桶那么大。树上每年结出很多黑墨子，如豆仁般大，成熟后呈黑色，时有成群的鸟类和松鼠集聚于树上觅食。大人们说黑墨子人也可以吃，酸甜酸甜的。但它生在高高的树梢，而爬树又危险，加上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气力能爬到树顶，所以我从小没有摘过和吃过黑墨子。

我家伯母出身商业世家，年少时读过两年私塾。她曾对我说：“墨香书香世绽芳华，子贤孙贤代有英才。黑墨树是吉利树，种在园里能助益子孙读书，含字吃墨，长大后可干大事，发大财。黑墨树格做桁或门将军，更有利荫子孙读书成才。”这说法虽然缺乏科学根据，但它反映了家中长辈重视读书，崇尚文化，热切盼望子孙成才的良好愿望。村中一位旧时读过高小的老者也曾对我说：“黑墨树单是名称就很好听，墨是文房四宝之一，意蕴深厚。古人有‘黑土为墨山山出，立早成章夕夕多’的联语。这首拆字联暗藏四个字，黑土合起来是‘墨’字，山山叠起来是‘出’字，立早合起来是‘章’字，夕夕叠起来是‘多’字，其意思是‘墨出章多’。暗示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要多用墨写字，用功读书，总能写出许多好文章。”

他的话对少年时的我曾有过较大启发。而我对黑墨树也从此有了更深的印象。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又继续沐浴40余年的阳光雨露，我家椰林中最大的那棵黑墨树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树干须两人才能合抱。它屹立在村旁，成了村庄的标志性景观之一。但在上世纪1990年代中期，它却遭了厄运。社会上突然刮起了大砍田边树的风潮，说是田边大树影响了田中水稻采光。我家那棵大黑墨树将要被砍时，我对砍树的人说：“我家那棵黑墨树，东边是田洋，西边是椰林和村庄，从早上到下午两点，对水稻的采光基本上没有影响，只是下午三点后，太阳西斜时才有一片树影遮住稻田。况且它长在村边，还有防台风和美化村庄的作用，最好不要砍掉。”可是最终我家那棵大黑墨树还是被砍了。由于当时本地没有人能平锯那么大的树，附近的墟市也没有锯厂，加上运输上的困难，那棵黑墨树干经过20多年的日晒雨淋，表层朽烂，剩下的格木也无翼而飞。我家的其他三棵黑墨树，由于距离稻田稍远，得以存活，都长成了很大的树，高耸入云，超出巍然挺立的椰林。

古人说：“大有大的难处。”我家那棵黑墨树因长得过大，当时村人没法利用，只能任其白白烂掉，格木也不知去向，至今犹令人可惜！

现在好了，我国已迈进新时代，跨上新征程。人们十分注意保护树木，保护生态环境，深刻认识发展经济绝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重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进一步明确以高质量环境保护支撑高质量发展。这是社会和人们思想认识的巨大进步。当今之世，气候变化剧烈，人类生存环境面临严峻的考验。有些地方高温极端天数增多，炎热难耐，洪水、飓风叠现，沙尘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不时而至。绿色低碳，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植树造林，增加碳汇，已成为新时尚。少砍一棵树就是对人类多一份贡献，已逐渐成为人们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