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镜伊

我的母亲实在是太烦人了。这是我多次抱怨也没能理解和改变的事实。

“姑娘啊，一会儿到家里对你妈的态度柔和些，知道不？小姑娘家，哪能整天像你这样又暴躁又……”“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地说。放学是父亲接我的，路上他总会苦口婆心地交代我，什么语气要温柔，态度要平和，控制小性子……久而久之，我虽仍未很好地实现父亲的愿望，但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缺点。

每每上楼，我都会告诫自己：“控制情绪，控制情绪……”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冲着我问这问那，我的耐心，不知为何总会很快就被消磨完。

“你烦不烦啊？我上了一天的课已经够累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就不能让我稍微清静一会！”终于，在母亲第七次问我一些在校情况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如此在意我的那些琐杂小事？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也只是委屈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饿不饿嘛，今天我和你爸包了你爱吃的虾仁饺子……”“不吃！不要烦我！”我猛地摔上小房间的门，把自己反锁在小屋中，沿着墙壁缓缓滑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大人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理解，怎么不能直面想想你妈为你的付出呢？你妈整天为了你……”门外传来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责备，虽然分贝很高，但我习惯地自动屏蔽了。母亲细微的声音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别说了，孩子学习一天也累了……青春期嘛，不都这样……”我闭上眼睛，听着他们走远的脚步声，紧咬下唇。为什么会感到心痛？母亲的话语直击阻塞的心路，直击我那被爱盈满，却总不正面迎接，而常常让我选择绕行的曲折多变的心路。

纵使紧闭双眼，泪水依然如瀑布飞泻。

我头一回静下心来回想关于母亲和我的一点一滴。我想起，最关心我日常生活的是她，总能够宽恕我的人是她，能理解并且总在为我开脱的是她，为了我不惜放弃一件棉衣而买羊奶给我补充营养的人，也是她。她是谁啊！是我的亲妈！是生我育我的母亲啊！我又想起每晚放学我书桌旁那一碗削好的水果，每天清早醒来时那杯醇香温热的牛奶，夜里发烧时那双温暖的手，那焦虑的眼眸，那紧蹙的眉头……我忽然就明白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琐事背后，都蕴藏着母亲用爱编织成的一片一片茂密常青的森林，永不停止地扩充我蜿蜒曲折的心路。而我总是担心迷失在大片大片的森林中，直到我抬起头，原来母爱化成的明月自始至终都用她温柔的银辉照耀着我，撒向心路的每一个角落，指明我前行的方向。

月光下，我站在心路的十字路口，面对正前方那片深邃的森林，我决定不再绕路。

我走出了小屋。母亲站在餐桌旁削着苹果。“怎么了？饿了吧，你瞧……”“妈，对不起！”我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泪涌如泉。母亲轻拍我的后背，柔声道：“没关系，来，咱们吃苹果……”母亲笑了。

从此，我不再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