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邢帆一
10月深秋,应老友的邀请,我们原农场知青一行十人到高堂村她家去做客。高堂村位于石壁镇南星村委会,靠近南牛山方向,距离南牛山瀑布只有几公里。
我与高堂村结缘已有50多年,那是在1968年,我弟弟下乡安置在高堂村。村里因邻近南牛山,村民们近山靠山,早些时候就上山开荒,种植橡胶、胡椒等经济作物,农业合作化后,村里的集体经济有了很大的积累。当时在农村普遍只有几角钱劳动日分红的时候,高堂村就有一元多的劳动日分红了,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我弟弟下乡前在学校是文艺骨干,下乡时也带来了他的小提琴,饭后工余,他在文化室拉起了小提琴。每逢此时,村里的老人小孩都会闻着琴声聚集到文化室,听他拉琴。后来弟弟和当地爱好文艺的青年组建起南星文艺宣传队。当时是“文革”时期,我母亲从县五七干校退职到农村。母亲向组织申请与弟弟住在一起,好相互关照。就这样,母亲也来到了高堂村。
母亲原是在县医院工作多年的医务人员,她到高堂村后,南星大队的领导立即把她安排到大队卫生所工作。在乡下期间,母亲对当地人对她专业技术的认可怀有感恩之情,每天卷起裤腿,背起药箱,起早贪黑地穿梭在田间地头,足迹遍及各个村落和农户,解决了当时农村一些缺医少药的问题。在那段时间,她还为农村妇女接生过几个婴儿。
当地的村民对我们的生活关怀备至,当时生活物资比较紧缺,每逢年过节,村里杀猪分肉,村里的群众都把我们当作本村外出回乡的亲人,给我们格外照顾。我们祖籍在文昌,但外出多年,叔伯兄弟多侨居海外没联系,我们四海为家,也想找个地方把家安下来。母亲看到当地人民安居乐业,相处和睦,就想着在高堂村安下家来。
我们把这个想法与生产队长说了后,队里的群众很支持我们落户高堂村。队里开会讨论后,决定在文化室附近给我们安排一块约80平方米的地,把村里的砖窑产的砖先给我们用,以后再从劳动日收入中扣除。母亲把当时政府分给她的几千元退职金投入建房,在资金紧缺时,生产队也会提前给我们预支工资。
村里的媳妇婶嫂看到我们建房没有装石灰砂浆的东西,就到家里的竹丛砍竹,连夜编织出多个小簸箕,还到槟榔树下拾槟榔开花结果后脱落的树皮外壳,剪好垫在簸箕里,防止石灰砂浆渗漏,供给我们使用。
村里未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子看见我们在挑沙搬砖,他们很好奇,也学着我们,三两成群,一人一块砖搬了起来,还在暗中竞赛看谁搬得快。看到这情景,大人们都哭笑不得,只能不停地劝说他们别累着了,还要担心他们不小心砸伤手脚。
建房的泥工是我们就近找的工匠,在谈好工价后,泥工提出要我们“待吃”(即在建房期间,我们要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这下子可难倒我们了。我们初来乍到,一无锅,二无灶,三无柴草,怎么办?生产队看到我们的困难,主动腾出厨房,锅灶给我们使用。我们到附近拾柴割草,终于煮上顿忙下顿的把饭煮好,心里还担心我们招呼不周会不会影响到建房质量。
当时,我们是按当地的风俗建丈八八风头的房子(即长10米、宽8米左右),有两房一厅共三个单元。在建筑到起檐时,要筑4堵相同面积的等边三角形的墙,准备上梁钉桷。领头的工匠看了看我们现存的砖块,摇头说:“砖不够。”村里的老一辈人也经常到我们工地上看看,担心我们的砖够不够砌墙。收工后我们到砖堆上一行行一层层清点砖的数量,同时又问清我们要建的等边三角形墙底高的长度,运用学过的几何勾股定理,计算出三角形的面积,再算好砖块的高度及层数,从而计算出每堵三角形墙需要的砖数量,再乘以4,得出总的用砖量。经过计算,总用砖量和我们实地盘点的砖数量大致相符。这下我们心中有了数,任凭工匠天天催我们再购砖,我们却大胆地拖一拖时间,心里想走着瞧瞧。结果在筑砖收尾时,我们工地上还存有百几十块砖。这下可让工匠们信服了,都不约而同地说:“青年哥,读书明理就是‘作得’(厉害的意思)。”
当时我们兄弟都刚二十出头,能白手起家建好一幢房子,村里人都赞不绝口。其实这全靠当地村干部群众的帮助,否则我们一事无成。
当时南星大队有一辆“东方红”胶轮大拖拉机,我们申请用这辆车帮我们到山上运回石块打地基。生产队派出认识木料的老山工,带我们上山砍木料。县知青办公室得知我们要在当地建房安家落户,及时给我们调拨了一批建安置房的杉木料。我们就是这样,在多方帮助下,东拼西凑才把房子建起来。
我们1972年建好房子不久,就赶上琼海1973年的特大台风。当天晚上下半夜,狂风夹着暴雨呼啸而来,天空一片漆黑。我们的房子靠近村文化室,文化室高大坚固,房子前边还长着一丛茂盛的竹丛,为我们挡了不少强劲的狂风。但临近天亮时,文化室也挡不住狂风的冲击,被刮倒在地,我们的房子也随后倒了一堵墙。
1977年弟弟赶上全国恢复高考,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我也被招工到工厂工作,而后的几十年就再也没有回过高堂村。
而今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和乡村振兴发展,高堂村的面貌已焕然一新。村里道路宽阔整洁,宽大的晒谷场全部用花岗岩地板铺设,农闲时村民可在此欢歌乐舞,悠闲娱乐。
我们的老邻居海玉嫂家已经盖起了楼房,房前屋后贴上了精美的墙砖,窗明几净,地板铺上了高档的大理石,客厅一尘不染,厅里陈设着红木家具。我问到她的儿孙近况时,她兴奋地告诉我,她的几位孙子都上大学了。农场的老朋友何子俊家也在高堂村,前几年他家也建起了新房。他家的房子按老风俗建筑,青砖岱瓦用白灰勾勒,线条清晰,青砖与白灰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给人一种端庄整洁的感觉。
随后我们到村外几公里的村民种植场观看。这里种植了橡胶、槟榔、荔枝等作物,在低洼的地方挖鱼塘,在山坡上养鸡饲鸭,搞多种经营。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是翠绿的橡胶林,还有笔直挺拔的成片槟榔,塘里的鱼在漫游,坡上的鸡在觅食。在简易的工棚旁,花红蕉绿,工棚里装了电灯,门前庭院还放置一台音响设备。在农闲时节,大家可在这露天的庭院放声高歌,纵情曼舞。
我们当年辛苦建起的房子,经历50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破旧崩败,前段时间村里已将其定为危房拆除了。站在当年建房的旧址上,我感慨万千。我随手折了一段窗户护栏木料,准备带回去做个留念。当年的一切已成为历史,时代在向前,只有破旧立新,才能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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