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仙云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时光深处，节令悄无声息地为我们上演着春夏秋冬的绮丽多姿，节气虽已跨进小雪的门槛，灿阳下那光秃秃的垂丝海棠的枝桠间，竟零星冒出几粒含苞吐蕊的粉嫩花儿。它们莫不是也像我这般，误把初冬当浅春了？河岸边，那丛丛簇簇开得明艳靓丽的小野菊，竟惹得两只“鸳鸯蝶”翩跹缠绕。与它比邻而居的蒹葭丛中，如羽的芦荻花在风中婀娜摇曳，也一点点将我的思绪引向岁月深处。

读徐兴旗《节气里的村庄》一书，他逗趣的语言，文字间的暖意，总让我回味不已。他如是说小雪的日子：“冬闲越来越近，钉耙、大锹很疲惫不堪地依偎在一起打着瞌睡……母亲也在这个时候忙起了织衣做鞋等有关一家老小的冷暖事。”倏忽间，文字如舟，将我引领至童年。

家乡的小雪之时，与母亲坐于暖暖的炕头，她从厚重的线装书中，一页页翻出一家老小的鞋样，再缝于袼褙，一层层剪裁。我则亮宝般将自己的小木匣子打开，对收藏的“宝物”轮番做一次“检阅”，有时将父亲从省城买给我的头花拿出来“对镜贴花黄”。玩腻了，又捧起小人书开始临摹。母亲每每做好单只红条绒面的棉鞋，我就迫不及待地套于脚上，连午睡都不肯脱下。那小脚丫被裹进新棉鞋里的柔软熨帖，忆起心如蜜浸。

读高中那年的小雪之时，窗外细碎的雪花零星飘落，中午放学铃声刚一响起，同学们便像急待出笼的鸟儿，飞奔着去食堂打饭。父亲拎着一个手提袋来宿舍看我，融化了的雪花在他的警服和帽子上凝成了一粒粒小水珠。饭盒打开的一刻，袅袅热气中满溢羊肉香，原来母亲担心我住校吃不到可口饭菜，做了我最爱吃的葱花饼和醋溜白菜，父亲又特意为我买了一份羊肉泡馍。看我一副美味无敌风卷残云的吃相，父亲脸上溢满笑意。母亲做的爽口入味的醋溜白菜，是我打小就贪恋的，咬一口鲜香脆嫩。一日偶读刘学刚的美食文，瞬间就有灵魂契合之感：“它们纠缠着你的舌头，一生不去，形成牢固的味觉记忆和丰富的情感积淀。”

阿芳姐姐是我在本地没有血缘的亲人，记得那年小雪时，突然一场冷空气袭来，气温骤降，空中飘起了丝丝冷雨，寒意渐浓。那日午后，阿芳姐姐与她母亲一起来看我，她竟给我买来一件款式新颖的羽绒服。试穿的一刻，我双眸噙泪。那时我丈夫一人在外打工，我在家带着年幼的儿子，微薄的收入让日子过得紧巴拮据。看我不忍收下，阿芳姐握着我冰凉的双手道：“你坐在轮椅上气血不通，就容易冷，要穿暖和点。不就一件衣服嘛，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把自己照顾好，我们才放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不由得泪流满腮。

又是一年“菊萎东篱梅暗动”的小雪时，窗外，街道两边树叶摇曳，风儿飒飒拂过枝头，落叶如蝶翩跹飞舞，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这个暖意融融的小雪时节，也让我在暖暖冬阳里，品味着甘之如饴的流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