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穆丽

我不曾留意过冬日的风，但冬日的风却决意要与我相识。

昨夜，风吹了一整夜，让我以为雨下了一整宿。天蒙蒙亮时我吃着早餐，暗自庆幸昨晚睡前把衣服收进了阳台。吃完早餐，天已露出鱼肚白。我推开玻璃门走进阳台，想探寻雨来过的痕迹。放眼张望，路面和邻居家的屋顶都干燥着。我才知道，原来我把那凛冽的风扫着树枝发出的声响听成了雨声。作罢，我裹紧了外套走进屋，关上窗户不再理会。

可风却继续敲打着我家的门窗，轰隆的声响如同行驶在坑洼路上的乡村老旧客车。风迫不及待想要进我屋里来，我依然不予理会，自顾地坐到书桌前。

冬日的风不似夏风，会把气憋在心里，憋不住了再一下爆发。冬日的风是直爽的，顽皮的。它像跑累的孩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喘得日光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在我的书本上跳跃，直扰得我无心再看书，索性停下来看它们在书桌上玩闹。我瞧见书桌上那盆干花被日光烙印在墙上，花影却始终不为风所动。霎那间，一种时光斑驳之感袭上心头。

我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春节假期，我和妹妹们跟着奶奶去田里摘收瓜果蔬菜。田里的风吹得我们站不直腰，头发也如同田野里的野草胡乱盖满整张脸。我和妹妹们在田埂上东倒西歪。缭乱间，看见奶奶两脚稳稳地扎在田地里，自如地剪着地瓜叶，挖着地瓜，摘着豆角，始终不受风的影响，犹如印在墙上的那束花影。我们问奶奶为何站得如此稳，奶奶边忙活边说：“你们找准重心，两脚牢牢地抓在地上，心也跟着脚抓在地上，这样风就不会把你们吹倒了。”我们按照奶奶教的方法，果然很快就站稳了。

我从小生长在祖国的南方小城，吹着南国的风长大，但仍不敢小瞧冬日的风，它生起气来一巴掌打在脸上，那是刺疼的。如果你骑着电瓶车，那你是躲也躲不过，它非钻进你的外套里不可，你拿它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它笨重地行驶。如果你穿梭于街边小道，它也非要抱住你，让你寸步难行。它时而哀号，时而欢呼，时而轻吟浅唱。我知道这是它在配合冷空气一起营造浪漫的冬日氛围，这样的氛围不知成全了多少对眷侣，增进了多少段情谊，散发出多少烟火气。

冬日的风虽然顽皮、任性、刚烈，但我们没有它可真不行。树木需要它锻炼身心，渔夫需要它掌握航行的方向，泥土需要它呼吸，潮气需要它吹拂。它注定要与我们绑定终生。杨绛先生说：“不管它怎样猛烈地吹；吹过遮天的山峰，洒脱缭绕的树林，扫过辽阔的海洋，终逃不到天地以外去。”——既然逃不到天地以外去，那就以天地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