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符兹威

小张，是从万泉河边走出的音乐家。

1968年，15岁的张松康从广州随着知青的上山下乡潮，来到了海南农垦东平农场。由于他年纪小，个儿不高，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人们都亲切地叫他小张。返城后，他成了赫赫有名的羊城音乐家，但人们还是叫他小张。

小张在海南一待就是10年。

初来乍到，小张被分配到万泉河边的红旗队割胶。橡胶当年是国家重要的战略物资，农场的主产业就是种植橡胶。农场地处丘陵山区，工作、生活环境十分艰苦。割胶工人每天凌晨1点多就要起床，披星戴月，头戴胶灯，身背胶篓（胶刀），肩挑胶桶，按照割胶、待胶、收胶、挑胶的流程劳作，到10点左右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收胶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艰苦劳作就连饱经风雨的老职工都感到吃力，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张硬是挺过来了。后来，小张的文章《难忘海南的割胶回忆》在某杂志上发表了，他在文章里富有诗情画意地写道：“清澈、湛蓝的万泉河在明月照耀下水面闪烁着银光，沿着静谧的万泉河畔上山，经过崎岖的羊肠小道，便到橡胶林段。我们从小山头的最底下那条环山行的胶树割起，拔胶线、整胶舌、摆胶杯，手握胶刀‘噌噌’地沿割线行进，下刀、行刀、收刀的操作都要符合规程，乳白色的胶乳随即渗出，缓缓流入胶杯。300多株胶树割完了，风华正茂的我们也累得腰酸背痛。何况割胶中还要受蚊虫的骚扰，山蚂蟥的叮咬，毒蛇的袭击……”

不到一年，农场体制改为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三团，表现出众的小张被调到深山老林里的高峰队，在那里担任上士和后勤班长，经受新的磨练。高峰队是农场海拔最高、离场部最远、生活条件最差的新开发连队，主要任务是开荒种橡胶。从万泉河畔的山脚到连队的几公里都没有通公路，人们出入行走都是徒步，生产、生活物资全靠人背扛肩挑上山。山下是遐迩闻名的万泉河和正在兴建的牛路岭水电站，但连队驻地没有水井，喝的都是山沟水。连队请人打一口井，因山高无水源而以失败告终。于是，小张就专程跑去向牛路岭水电站的技术员请教，回来以后和其他知青一起，苦干加巧干，终于挖成了一口水井，解决了职工饮用干净水的难题。

小张从小喜爱音乐，有音乐天赋，擅长吹奏笛子。在开荒大会战中，为了活跃气氛，小张发挥自己的特长，填词谱曲创作了合唱歌曲《高峰战歌》：“举红旗，向前进，高峰战士意志坚……”他每天领着大伙儿在工地上传唱，鼓舞了士气，加快了生产进度，受到团部领导的多次表扬。在高峰队艰辛的劳动锻炼中，小张被评为先进生产者，还成了高峰队团支部发展的第一批团员。

天生有才必有用。1972年，小张调到团部文艺宣传队担任笛子演奏员。小张总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业余时间别人聚在一起打牌时，他就见缝插针抓紧向其他乐手请教，学习演奏二胡、扬琴、小号等中西乐器。后来团部给宣传队买来了手风琴，从此小张就与手风琴结缘了！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小张在宣传队内先后担任演奏员、乐队队长、宣传队长。宣传队队员多是来自广州、海口、潮汕、湛江地区的多才多艺的知青。随着兵团体制的撤销，恢复农场建制，落实知青回城政策，很多知青队员都先后离开农场。一时宣传队人才匮乏，只能招农场中学初、高中毕业的职工子弟。这些新队员基础差，小张既耐心又严格地培训这些新生力量，从头开始，将吹、拉、弹、唱、演的多种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教给他们。严师出高徒，这些新队员很快上手，参加琼海县的文艺汇演获得了第一名。1976年，小张报考海南农垦文工团，在众多报考者中脱颖而出，被调到海南农垦文工团从事音乐创作和手风琴演奏工作。在文工团里，小张一如既往，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乐器和乐理知识，还接触到了钢琴，各种音乐技艺愈发娴熟，成了文工团里的佼佼者。

1978年12月，小张结束知青生涯，从海南返回广州。

小张回城后，音乐仍然是他业余生活的全部。小张心爱的乐器室里，摆有钢琴、手风琴、小号、中号、圆号、长号、二胡、古筝、葫芦丝等20多种铜管乐、民乐乐器，琳琅满目，每天一有空他便陶醉其中。小张还遍访名师，甚至拜访过著名钢琴泰斗刘诗昆，接受大师的耳提面命，受益匪浅。他的音乐技艺益发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岁月不饶人，退休后的小张聪明“绝顶”，一览无余，但他依然活跃在各种舞台和群众文化活动中。小张是广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除了精通多种中西乐器的演奏，还自学了音乐院校的乐理、视唱练耳、作曲、合唱指挥、配器等专业课程。他从事儿童音乐教学30多年，多次担任省音协组织的音乐考级老师，为“广府学堂”举办音乐讲座，义务为大众普及音乐知识。他擅长组织、指挥各种类型的大合唱，担任广州金之声合唱团、西关大屋合唱团、广州知青合唱团等多支文艺演出队的合唱指挥与伴奏，还曾受邀到香港、澳门给业余合唱团作艺术指导，其团队参加比赛多次获奖。2014年亚洲国际艺术交流大赛中，小张指导的学生梁治获铜管乐小号第一名。2019年春节，小张参加广州电视台举办的《G4幸福晚晴春晚》大型综艺节目，负责现场指挥大规模的百人手风琴团队，奏响新春第一曲。天道酬勤，小张荣获“2021年度广东省优秀音乐家”奖。2023年10月，在岭南幸福村小张个人器乐演奏欣赏会上，小张带去了13种乐器进行表演，吹、拉、弹样样精彩，博得观众阵阵掌声和欢呼声，被《羊城晚报》盛赞为：“广州有个‘康师傅’，十八般乐器样样精。”

小张是从万泉河边走出的音乐家，从万泉河到珠江，感恩是一种情怀，乡愁是一份深深的思念。他不忘农场第二故乡的蹉跎岁月，曾多次回访农场。

2006年5月，海南农垦总局举行隆重仪式欢迎知青回访“第二故乡”。接受邀请回访的来自国内外的知青，包括在各行各业取得优异成就的知青代表以及兵团时期的劳动模范、先进分子有近300人。小张是被邀请的代表之一。知青回访“第二故乡”活动的内容之一，是当年的“兵宣”（兵团宣传队的昵称）再现他们的风采。小张等手风琴手为表演唱《劳动号子》伴奏，还表演了手风琴小合奏，获得喝彩声不绝。

2013年11月，正值广州知青到东平农场上山下乡45周年，小张跟随广州、海口、湛江等地知青100多人回访东平农场，在乘火车、汽车返农场的途中，知青们就酝酿着一台回农场联欢的文艺表演节目。回到农场，各知青就分头回自己曾经和老职工相处的连队，小张回到了高峰队。时过境迁，高峰队已经通硬板化公路，乘车到连队后，小张就到老职工家串门，寻找当年开荒种植的橡胶园，更不忘他和知青们挖的水井。连队已用上了自来水，但在小张离开高峰队以后，这口水井还是清泉长流。他打来井水，捧起甘甜的清泉畅饮为快。当晚，知青们在牛路岭水电站的多功能厅里举行了文艺联欢晚会，小张用手风琴等乐器为整个晚会节目伴奏。一曲《永远的情怀》拉开了晚会的序幕，“劈开荒野林莽，曾点亮胶灯闪烁，啊，崎岖风雨路，我们一起走过……青春的岁月已远去，留下深深的情怀……”歌声把知青和场友们带回昔日岁月的一幕幕。《志在宝岛创新业》《万泉河水清又清》的合唱声响彻万泉河上空，经久不绝。小张表演手风琴独奏《牧民歌唱毛主席》，优美的旋律时而像飞驰的骏马强壮有力，时而像广袤的草原悠扬舒缓，拨动着观众的心弦，让人陶醉……

2015年，小张和妻子专程回到东平农场，指导琼海市民族中学（原东平中学）的10多名学生和职工子弟学习西洋乐器小号、中号。在10多天的传艺中，他言传身教，诲人不倦，使学子们较快地掌握了小号、中号的基本吹奏方法和技巧。除此之外，他还给教师、学生开办钢琴基础知识讲座，专门对东平中老人合唱队进行指导，传授演唱和乐器弹奏技巧。他联袂学子，在民族中学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文艺展演汇报会，共同展示了小号、中号合奏，小号独奏，钢琴演示等，给广大师生和观众献上了一场音乐艺术大餐，让人们大饱眼福。在演唱会上，小张将带来的6件铜管乐器全部捐给学校。

2021年，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海南·博鳌国际手风琴艺术节在琼海市博鳌镇举行，小张是艺术节手风琴比赛的评委。艺术节在博鳌亚洲论坛会址前的喷泉旁举行了千人手风琴大合奏，演奏《我和我的祖国》，小张也加入了演奏的行列。琴声整齐嘹亮，多彩的水幕随着琴声变幻，似舞者般婀娜多姿，美不胜收。余音经久不绝。无人机拍摄了这个壮观的场面，上传网络后，反响非凡。参加艺术节后，小张和妻子又再次回访东平，打算再次给东平的学生、职工子弟进行音乐、器乐培训，不料新冠疫情突然来袭，他们只得拜访了老职工、老朋友就匆匆离开东平。

2023年11月，是首批广州知青到东平农场上山下乡55周年。小张和他早已组建的东平农场女生（知青）合唱团，汇集岭南艺术室，举行纪念活动。小张说：知青之路，岁月如歌；知青情结，魂牵梦绕。我们是永远走不散的东平场友，让我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引吭高歌。在小张的手风琴伴奏下，知青场友们演唱了《我的祖国》《久久不见久久见》《打靶归来》等歌曲，跳起《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舞蹈，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他们把纪念活动的信息和视频上传粤海知青网，备受赞扬。

知青生涯锻造了小张坚毅、乐观、豁达的性格，赋予小张“芳华”多彩的人生。《广州日报》曾以一个版面的篇幅，推介了大众欢迎的“社区人物”——张松康。推介词写道：“张松康，粤海知青的代表，他多才多艺，精力充沛，热心公益，是一个认真书写夕阳人生、活得有滋有味的知青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