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坛

“序”是一个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汉字，比如参加比赛要守秩序、开展活动要按次序、解决事情要讲顺序、处理问题要照程序。有序的状态让我们舒服轻松，无序的情况让我们无所适从。而在语言当中，也是有语序存在的。语序，顾名思义，就是词语的排列顺序。通常来说，语序是相对固定的，但并不意味着会一成不变。同样的词，让它们在原来的词组或者句子中重新组合，便会产生不同的趣味。

第一种情况：语序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大同小异。比如演讲和讲演、互相和相互、累积和积累、代替和替代、依偎和偎依、齐整和整齐。这些由两个意思相近的字组成的词，语序换了，但意思不变。有些不是由近义字组成的词组，语序变化意思也不变，比如“打油在此、油在此打、在此打油”，还比如“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这两个例子的语序变化较大，然而所表达的意思基本相同。

这类现象在回文句中比较常见，比如“海南护卫舰卫护南海”“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山西悬空寺空悬西山”“香山碧云寺云碧山香”，顺读反读都一样。厦门鼓浪屿的回文联“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河南鸡公山的回文联“斗鸡山上山鸡斗，龙隐岩中岩隐龙”，也是其中的典型。

回文诗亦不乏代表作，比如苏轼的《题金山寺》：“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海日晴。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鸿轻。”逆向回读，又成新诗：“轻鸿数点千峰碧，水接云边四望遥。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诗人利用语序的回环往复，写成了两首别具匠心的七言律诗，实在妙不可言。

李禺的《两相思》也是个中精品。正读是“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途路隔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倒读是“儿忆父兮妻忆夫，寂寥长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隔路途。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知心几见曾来往，水隔山遥望眼枯”。虽然两诗都是表达思念之情，但一为夫思妻，一为妻思夫，故名“两相思”，巧思令人拍案叫绝。

第二种情况：语序不同，但表达的意思大有差异。比如上课与课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语；比如白雪与雪白，前者是名词，后者是形容词；比如上海和海上，尽管都是表示方位地点，但所指却完全不同。

冰心先生曾说“读书好、读好书、好读书”，三个短语相互关联却表意有别。“读书好”指读书有帮助、有益处，“读好书”指要读有用的书，“好读书”指喜欢读书。仨词组合，更能完整地说明读书的重要性。类似的还有贺龙元帅说的“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不怕辣”表示任何辣度都来者不拒，“辣不怕”表示即使辣到了也无所畏惧，“怕不辣”表示非辣不可、无辣不欢。三个词生动地诠释了三个地方的吃辣程度。

语序变化导致意思、意味、意境也完全不同。这种情况在日常交际中更是应用广泛，产生了不少有趣好玩、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当年曾国藩和太平军交战，战况不佳，他欲把实情禀报朝廷：“臣屡战屡败。”有部下提醒他，如此上奏，龙颜必怒，建议改为“臣屡败屡战”。曾国藩听后大喜。“屡战屡败”突出“败”，表现他指挥无能；“屡败屡战”突出“战”，表现他百折不挠，瞬间变被动为主动，化贬义为褒义。

在日常的表达交流中，通过改换语序，转变表达重点，突出强调主体，实现特殊效果，只言片语也能令人回味无穷。语序之趣，充分展示了中国汉字的博大精深，彰显了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这就是语言艺术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