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坛

卸下满怀的风尘，吟一声长长的思念，多少的盼望，几许的祝愿，在这丽日蓝天之下唤起我深藏的记忆。

那时八岁的我在那件事之后，又一次回到祖父家。盛夏的微风中带着好闻的橘子味，引出我的记忆，把我拉进时间的漩涡，恍惚间，眼前的景物不断变化，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星星点点的黑夜。

一阵阵电话铃声劈开了黑夜，我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她们开始匆匆离开。我独自在房间中凝望着那月光朦胧、星光迷离的黑夜，等到了那万物初醒的黎明。我坐上了车，十公里是我与祖父的距离。出发时是早晨七点，到老家时是七点三十几分钟。这段明明不长的回乡之路，这次为何开了这么久？久到桥头刮起了风，久到时间结了冰。回老家后第一个发现我的并不是祖父，而是村里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可我的祖父呢？我知道啦，他一定是拄着拐杖去买我最喜欢吃的橘子了。我要等他，等他给我递上那一袋甜到心头的橘子，等他摸着我的头询问我的学习生活，等他来牵着我的手去那田野里玩耍。两个月没见，我开始想他了。但我只等到了一群群人的到来，香火点燃了大人们的忙碌，我看着妈妈忙前忙后，叔叔婶婶们杀了一只又一只祖父养的鸡。我们好像都在等，等天黑，等黎明，等晚风吹凉通红的手，等门外支起桌子，还有等我那最好的祖父。

那屋檐下的燕子，你也在等他吗？我悄悄地告诉你哦，橘子的汁水是甜甜的，但那微风里的味道好像开始变得苦涩。我们要开始吃饭了，这是一顿没有祖父的饭。燕子啊，我们吃饱了，你看我们又等了起来，人类是不是和你们还是有点不太一样，他们老爱等又特别讨厌等。燕子啊，你说我的记忆力怎么变得这么差了？但我却记得我们吃了一顿又一顿，一顿依旧没有祖父的晚饭。燕子啊，你看，这天从明到暗，这风从热到凉，这人们来了又走，还有我身上的孝衣，头顶上的孝帽，手上系的白布。我好像知道了燕子，我的祖父变成了风，陪着日落卷起黄昏，穿着白衣服，去了天堂。他苦了一辈子，要上去享福了，好好的好好的享福。燕子，你说一下嘛，我说的对不对？

手上猛然一热，原来站在祖父家门口的我早已泪流满面。但是这眼泪怎么这么咸这么烫啊，咸得我心里发苦，烫得我心口发疼。我拎着一袋橘子，坐在祖父家的小板凳上，仰望天空。我好想好想那个会给我买橘子，摸着我的头看我吃橘子的您；那个会巍巍颤颤地打开饼干桶，将舍不得吃的饼干递给我的您；那个会在夕阳西下，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牵着我的小手散步在乡间小路的您……但我心里所思念的您——祖父，好像早已变成风，吹向了远方。而那天的燕子又去哪了呢？它是不是替我去寻找我那慈爱的祖父了呢？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让这橘子味的微风带着我的思念、我的泪水、我的爱意，也吹向远方，去寻找祖父、拥抱祖父吧。

惊醒，又是一年夏天，又是那阵阵充满橘子味的微风，但故人早已不在身旁。来日并无方长，一别再无归期，从此相见只在梦中。失去是岁月对我们的惩罚，怀念是岁月对我们的馈赠，至此，您长眠，我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