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德坚

1962年，龙江学区举行文艺会演，红星小学（即后来的滨滩小学）的小琼剧《武松打虎》荣获第一名。当时红星小学只有初级班，最高年级是四年级，四年级学生年龄只是10岁上下。对于这次《武松打虎》获奖，全校师生乃至滨滩村干部群众都欢欣鼓舞。《武松打虎》因而名声大震，被邀请到各生产队巡演。虽然当时我不在红星小学任教，但作为滨滩人我也十分高兴，认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时间已过去60几年，滨滩小学已不复存在，当时的四年级学生也都是70几岁的老人了。某日，当时武松的扮演者吴景光给我一张旧相片。他说，他最近在搞清洁时看到这张相片而喜出望外。这是《武松打虎》的两位编导师长和三位小演员连同“第一名”奖状镜框的合影。我如获至宝，立即拿去翻新放大。

相片上，前排从左到右是：吴景光（扮武松）、朱传霖（扮店小二）、吴际金（扮老虎），后排从左到右是：朱仪老师、陈敦才校长。三位小演员胸前都系着红领巾，一脸稚气；两位编导者凝重的神情里潜藏着丰收的喜悦。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能找齐这五位编导演人员聊一聊，以便探究他们那独特的智慧和付出的艰辛。可惜的是，两位编导者已不在人世，店小二的扮演者朱传霖也英年早逝，而今，能一起坐下来尽情叙谈的只有“武松”和“虎”了！

今年4月，在石壁一家茶馆里，我们三人见面了！我仔细端详面前的这一对“冤对头”：“武松”十分瘦弱，已失去当年的英武；而“虎”已经发福，肯定也不能翻跟头打滚了。他俩传阅着那张放大的相片，话匣子打开了。我才知道了之前未了解的许多情况。

现在综合分析《武松打虎》之所以能荣获第一名，应该归功于几个方面。首先，三位小演员是主要的，特别是吴景光和吴际金这两个孩子，身材都各具特点。吴景光体态轻盈，吴际金长得墩实，都善于武打空翻。10岁左右的孩子可塑性强，所以店小二、武松和老虎这三个角色都被他们三人表演得惟妙惟肖。其次是因人才而确定节目。针对演员的特长，从《水浒传》中节选出“喝酒”和“打虎”这两场戏，并配以琼剧的唱词、对白、板腔和动作，打造出一个《武松打虎》节目，编剧者必须具备文学功力和琼剧知识。陈敦才校长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校长，见识颇广，还曾经是琼剧业余演员，所以这对于他只是小菜一碟。其三是服装要量身制作，道具要符合剧情。制作最困难的是虎头和虎衣裳，请了滨滩村民间画家王天佩制作绘画。据吴际金回忆，虎头不大也不小，也不是很重，戴上虎头穿上虎衣翻滚自如，并不影响老虎的一扑、一掀、一剪这三个动作，最后剧终谢幕也能很快脱下虎头向观众鞠躬。其四是音乐。乐队中除了吴景馨老师当首席掌调，还聘请滨滩村业余琼剧团乐队的梁光海、朱世良等人，所以《武松打虎》也就有声有色了。在排练过程中，朱仪老师是不可缺少的，他是学校里专管文娱的老师。还有女老师吴美老师，琼海师范毕业，受过专业训练，也到场指导。群策群力，《武松打虎》最终夺得了第一名。

当时也是红星小学四年级学生的梁光勇回忆，那面“第一名”奖状镜框原来是用黄粉写在玻璃上的，书法也较差，和“第一名”很不相符。老师们认为应该擦掉，由书法高手吴景馨老师按原内容重写，以便永久留念。然而时过境迁，几十年来，滨滩小学校长已换了好几届，最后停办了。前年，在滨滩小学原址上建起一所公办幼儿园，就是龙江镇中心幼儿园。而今，这面“第一名”奖状镜框已不知去向，而《武松打虎》荣获第一名这个事实却深深地印在滨滩几代人的心上。至于吴景光和吴际金，也因为主演《武松打虎》而决定了后来的人生道路。

从初级小学到高级小学，又从小学到中学，他俩的空翻技巧渐渐达到了纯熟完美的地步，希望加入琼剧团的念头也与日俱增。1970年琼海琼剧团招收空翻特技演员，吴际金入选，成为琼剧团的“特技一号”。在《艳阳天》《瑶山春》《红色娘子军》等剧目中都有吴际金的身影。吴际金回忆说，有一次相当惊险，要从这个山包翻到那个山包。在舞台上两个山包有一米距离，如果失误后果不堪设想。但结果是有惊无险。吴际金在琼海剧团一直干到退休。至于吴景光，他也曾经到海口、琼山等地的剧团应招，都因为身高不够而被拒门外。但吴景光热爱琼剧的初心不改，于是弃武就文，发愤学二胡。这一回他成功了。他加盟的虽然都是民营剧团，但他是乐队里的骨干。几十年来，他巡演于海南各个县，是海南琼剧名镇大致坡的常客。他有一段时间还是琼山青年剧团的领导之一。总而言之，吴景光和吴际金一生吃的都是琼剧饭。他俩的恋爱、婚姻、家庭，都无不和琼剧因素有关。是“武松”和“虎”把他俩引到琼剧这个行业中来，成为琼剧百花园中的一花一草。他俩为繁荣海南琼剧事业付出了智慧和汗水。

写到这里，我又拿起那张放大的相片再度审视，我的心中涌起宋代诗人杨万里《小池》中的两句诗。那就借此一角献给他俩：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