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穆丽

小时候，三五天都闻不到肉和鱼味的村里，农户们却喜欢抱养小猫小狗。谁家的母狗或母猫产崽了，缺小狗或小猫的农户们就会揣一包糖果去抱养。有一次，奶奶从田里回来,放下锄头簸箕，往口袋里塞了一袋糖果,就要去老五家抱狗崽。我直勾勾地盯着糖果，问奶奶为啥要带糖果去？奶奶笑着解释说：“这是让小狗知道，它以后要去我们家生活了。”虽然小狗偶尔会跑回去找妈妈，但晚上就回来了。小狗在我们家一待就是十多年。直到它被人下了毒，还坚持拖着极度虚软的身体回到我们家槟榔园里，在我们的陪伴下，口吐白沫，满脸哀伤地离开了我们。

动物们说不出它们的思念，说不出它们的痛，也说不出它们的不舍，但它们似乎会“偷听”。前段时间偶然看到一条实地采访刘亮程的视频。主持人问农户，这些牛养大了卖牛肉吗？农户指着那头黄牛和黑牛说：准备宰了。刘亮程在旁边立马一本正经地对农户说：“你不要指着它说宰它，它听着呢，牛能听懂的。”

这不禁让我想起，在我们这边，要布网抓老鼠的时候，是不能说出来的。我有时候会忘记，奶奶这时就会立刻朝我挤眉弄眼，示意我不要说出来，因为说出来老鼠就听到了，就抓不到它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作家迟子建家窗台外那群“带扫帚的鸟儿”。屋外零下四十度，大雪封山，有一群鸟儿一直在窗外盘旋觅食。迟子建的母亲见状，便每天向窗台上给小鸟们洒米，后来小鸟们把鸟粪都拉在窗户上了，迟子建的姐姐抱怨了几句。谁知第二天一早，母亲却发现窗户上的鸟粪都不见了踪影。母亲打探了一圈后，认定是鸟儿们自行清理了。

说到鸟儿又让我想起大树。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我告诉奶奶我做噩梦了。奶奶说：做噩梦了早上起来先别洗漱，去家下面那片树林里挑一棵大树抱着，然后侧过脸往旁边“呸”三声，这样噩梦就不会成真了。果然，每次我“呸”完后就将噩梦抛掷脑后，再没想起，仿佛那个噩梦没在我梦里出现过。后来我长大了，羞于再跑去抱大树，被噩梦惊醒了我就在心里“呸”三声，想着大树应该能听到，有时候不放心还会多“呸”几声。

生活中的一切竟如此灵动有趣，动植物虽与人类没有共通的语言，却能心领神会。庄子说：“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而身处自然中的人们虽与万物羁绊，却常常忽略了与万物同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