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长皓

河里水少石头多。有诗人这样写，用于描绘父子间的关系。

我很喜欢这一句。明明是很普通的陈述句，但用来描述这样平凡的事情就很合适，就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句子。

石头是突兀的，是圆滑的，也是在河流里滚来滚去失去了棱角的。我还记得在某年夏季，一家人去爬山。那个下午，父亲抄小路，在三米的高度，从树上滑下来。他浑身是土，还蹭破了皮，但笑得灿烂，就像孩子。他也曾是孩子。

我很少见那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除了那次，就只有一次，是在路边。他攀着我的肩，说我的爷爷小时候是如何如何过分：白日里哄着朋友玩耍，深夜里点着蜡烛独自学习。父亲说这件事的时候声音很低，就像在讲一个秘密，或者，一种禁忌。

小的时候，他常教训我，我很怕他，又觉得他无所不能，能寻到木头，能给我做大宝剑与大宝刀。只是我弄丢了，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只依稀记得多年前，去到那个老旧的楼房五层，在哪户人家门口放着的杂物箱子里还见到过。过去的日子太久，我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那天阳光很好，蝉也安宁，好似一场梦。

等到大学毕业，我外出打工这两三年，很少和他说话，微信里只有转账的消息。母亲总是在手机那头絮絮叨叨，要记得吃饭，要记得吃水果，要早点睡早点起，还要勤洗澡，记得安全最重要。

而父亲总是不言语，就像石头，有时疼，有时没感觉，但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