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传彩

最应节令的食物，非粽子莫属。

我包粽子的技艺传承于母亲。记忆中每到端午节，母亲总会包上满满一大盆粽子。打粽叶是包粽子的第一件事，到村子西河宽阔的芦苇荡里采摘一些新鲜芦苇叶，回家把叶子剪去叶根，洗干净泡在水盆里。包粽子时，大叶用两三张足够，小叶要用五六张。

母亲喜欢在堂屋包粽子，一盆浸在水里的粽叶，一大盆泡了几个小时的糯米，上面还飘着红枣或者半隐半现着蜜枣，还有一个用来铺平粽叶的木板。这些都排放在地板上，围着母亲大半个圈。

我先从水盆里选出长度和宽度都适合的几片叶子，按母亲教授的方法，把叶子依次交叠平铺在面板上。母亲轻轻地抄起这些列队铺好的叶子，双手把叶子的最宽处相对往里一折，就折成一个漏斗形状。然后，左手捏住这个漏斗接合处以防止几片叶子散开，右手从米盆里抓一小把吃足了水分的糯米，塞入漏斗中。从米盆中捞出一个枣放进漏斗里，又抓一小把糯米放进漏斗里，再放两粒枣到漏斗里糯米上左右两边，又取少量米把枣盖住。最后，把长出来的粽叶往下折，刚好封住装满了糯米和枣的漏斗口。挤压一下漏斗，整个形状就变成了三角形，多余的叶子沿着三角形的边折上两三次，叶子就全部贴合在三角形上了。用棉线绕着三个角各缠绕一圈，扎紧，打好结，一个标准的三角蜜粽就包好了。

有时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尝试包几个粽子，但形状总不及母亲包的好看。我手小，用力不均。但吃到自己亲手包的粽子时，感觉却又格外的香。

半天工夫包粽子，还要半天工夫煮粽子。待粽子出锅，满院子屋子里都飘着淡雅的粽叶香，还有蜜枣糯米的清甜香。

有一次去表姐家，她们包的是净粽，粽叶里只包上泡好的糯米。打开粽叶，夹一块象牙白糯米，蘸一下盘子里的白糖，就是甜味粽。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粽子的年代已走远，那些温馨的画面，如今只有回忆。

成家后，我到广西工作生活，看到市场里常年售卖的肉粽，避之不及。临过节，我就去超市买一袋迷你八宝粽或者豆沙粽，应付着过了节。直到有一年，热情的邻居是当地人，送来两个大粽子。一个足有一斤多重的大肉粽，三口人一餐共享一个，足以。第一次吃肉粽，觉得味道有点怪。每年过节，我依旧去超市采购甜粽。

刚刚来到海南生活的那年，端午节放假头天早上，邻居送来咸蛋黄肉粽，巴掌大小，大块的五花肉，黄澄澄的咸蛋黄，在鲜香的糯米包裹之中，香而不腻，甜中带咸，适口充肠，味道就是一个赞。从此，就破了不吃咸肉粽的戒。定居海南三年多，慢慢尝试包肉粽，第一次包出来的肉粽子，觉得味道欠了点什么。

今年，我赶在节前去中心市场采购包粽子的原材料。卖粽叶的摊位一个连一个，我挑了两把柊叶，配上专用于包粽子的棉线团，买几斤糯米，称点肥肉相间的五花肉，嘱咐蛋铺老板娘要包粽子专用的咸鸭蛋，再去干货店选蜜枣。一听说蜜枣包粽子，店主很是稀奇，一如我初到南方对吃肉粽一样难以置信。百里不同俗，何况五千里，如今我已入乡随俗。

原材料齐备，又查询了包肉粽的方法和步骤。五花肉提前腌制几个小时，腌制料里特别要加一点白酒和蒜蓉，能更好地激发出肉香味。叶子不光要洗干净，还要上锅煮几分钟，以增加其柔韧性，包裹粽子时更容易折叠和捆扎。

柊叶的叶片大，两片叶子平铺在板上，放上米、肉和咸蛋黄，两手抄起左右叶片，对向折一次，前后两端叶子再相对向里折一次，用线绕两三圈扎紧，就出来一个长条形的粽子。煮上一夜，次日清晨醒来，满屋的肉香粽味沁入心脾，想必是成功了。

节令的时光，在吃粽子的仪式里慢慢溜走。千年的技艺，在一代代人包粽子的实践中传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