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路生

芦花鸡

一抹霞光，染绿了槟榔叶，也染白了我的头发。顺其自然吧。

两只芦花鸡，“咯咯”两声，翻过围墙，拍打着翅膀，抬头向我叫着，“咯咯哒！”我知道它们饿了，跟我一样要吃早餐了。

我冲了朱雀汤，两只芦花鸡站在门口，一只灰中带蓝，一只满身金黄。这两只可爱的小动物，满怀好奇的样子，似乎对我很友善。低头喝汤时，其中一只芦花鸡跑了进来，在我的脚盘上轻轻啄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干啥了，到厨房拿出一大包稻谷，这是夏收的成果。

年初，与邻村的表妹、表弟合耕一块田，一起犁地，一起插秧，一起施肥，一起除稗草。刚插秧苗几天，水源充足，阳光和暖，这秧苗就绿得发蓝，长势喜人。夏熟时节，我们一起收割稻谷，亩产九百余斤，两家分粮，我得三成，表妹表弟一家得七成。主要是平时都是她和表弟出气力，引水灌溉、打药、除病虫害、购买化肥等，他俩付出了很多，两人被太阳晒黑了自不必说，而我只是蜻蜓点水式的偶尔为之。收获的稻谷谷粒饱满，煮饭吃得很香。余下次质的谷粒，喂鸡是最好的饲料。

我走进槟榔园，“咯咯”地叫了一声，芦花鸡们便迅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把把的谷粒撒出去，它们便低头啄食。看着它们互相争食的情景，我的心情也渐渐愉悦起来。

别人所说的诗与远方，其实就在眼前。

姐妹店

冰冰姐妹店位于新村墟的东北角。

早起的阳光晒到了门口，阿冰便打开开关，让悬在半空的遮阳布架徐徐从屋檐下伸出一方长方形阵势来，挡住了淡黄色的一缕缕清风。茶客刚坐下，阿冰便问个满脸春风：阿哥，吃乜茶点溜？茶客说，一杯朱雀汤，再加个排骨包。阿冰转头向后，喊道：朱雀汤一杯，排骨包一个。听得见店小二的应和声：知乎溜。

阿冰姐妹俩年纪相差两三岁，两人都有符合黄金分割比率的美腰，是茶客眼里的美人胚。早上七八点钟，茶客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此起彼伏。新村墟茶店十余间，家家旺火，生意兴隆。排骨包是冰冰茶店的主打茶点，于新村墟所有茶店中独一无二。

我今天也点了排骨包，刚出笼的，有点烫手。咬一口，刚好咬到骨头边儿的一块肉，香气四溢，口感软糯。再咬一口包子块，双管齐下，清爽如夏季饮甘泉，胃口全开。阿冰选购的是猪前臂的排骨，买回来后洗净，用酱油、细盐、蒜头、金桔液、芝麻油混合着腌制半小时，再动手包包子。我向冰姐问得细了点，冰姐就以是商业秘密应付了过去。

茶客大多是附近文田、新井、黄锦、由塘、下寨等村的农民。他们的标配是短衣、短裤、人字拖鞋。茶客除了互相问询些柴米油盐的事儿外，也聊一聊最近的新闻热点。太阳升得高了，人也说得累了，各人才慢慢散开去。

至下午三四点，酷暑天气中，他们又来茶店饮茶，聊个天南地北。置顶的风扇“嗞嗞呼呼”地转着，俯视着这烟火人间的日常瞬间。

我喜欢这家茶店的排骨包，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朱雀汤

用个土鸡蛋，做朱雀汤。

表妹问：喝朱雀汤有什么好处？

我说，这是家传的养生汤。

问了具体做法，表妹也要试吃朱雀汤。但她做的朱雀汤，蛋花不明显，浑浊一片。

我告诉她，做朱雀汤首先要用开水烫碗，然后在碗里将鸡蛋打散，放点胡椒粉、芝麻香油、一小勺白糖，再将烧好滚开的水冲入鸡蛋液碗中，眨眼间鸡蛋花自然形成。喝上一口，香浓可口。

表妹说，她忘记了烫碗的前奏，心急了，只想着喝。

我的母亲常年喝朱雀汤，脸色保养得很好，年寿八十三。我在城里忙碌的日子里，母亲常拎一篮土鸡蛋来看我。下班归来，她为我拂去衣袖上的些许灰尘，然后做一碗热烫的朱雀汤，送至我的面前。喝！趁热喝！她命令道，似一位将军命令手下的战士。我喝朱雀汤的时候，母亲就在一旁微笑着望着我，像一位慈祥善良的专家慢慢地品赏着一件珍物。

伯父伯母从南洋回来看望我们，在乡期间也喜欢天天喝土鸡蛋朱雀汤。后来，伯父从南洋来信，说，南洋的朱雀汤，比起家乡的朱雀汤，总像缺少了一些味道。

路边景

从新村墟上嘉积，一路风景如画。

一朵朵吊球花，鲜红，在绿叶的衬托下分外妖娆。一辆电动车开过田洋，劈出一片开阔的天空，半边红，半边蓝。已有老农在犁地了，也有人在园里摘瓜。

三转九拐，拐上公路。两旁的树木形成对垒的长方阵，葳葳蕤蕤，被太阳投射下来的碎光轻轻抚弄，引起知了的猜忌，吱吱喳喳地嚷着，却声声悦耳。

来来往往的车流，流淌着烟火人间的山高水长。见了万泉河，它静如女子，等待着她心爱的情郎。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