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升航

立秋已过，火辣辣的热浪似乎有点留恋人间，不愿离去。阳光如金，缓缓洒向老宅旁的稻田里，用不了多久，这些低垂的稻穗就会经农民收割后藏到谷仓，来到饭桌上。

走在稻田旁，闻着似酒的稻香，心中便开始期待秋收的模样，想象着水稻们在经历烈日的疯狂炙烤，狂风暴雨的无情肆虐后，终于修成正果。它们脱下绿色的霓裳，激动地换上金色盛装。那金黄色的稻田在风的鼓舞下，有节奏地摇摆着，像极了大自然的歌颂。稍稍俯身，便能触摸到那沉甸甸的稻穗，宛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弯着腰和稻田里的泥鳅、蝌蚪们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向它们宣告丰收的喜悦。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犹如金色的海浪，又好似大地盖了一层金色的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微风拂过，清新稻香萦绕鼻尖。

童年记忆里，我虽没有体验过农忙时节的忙碌，但偶尔也跟着爷爷奶奶到自家田里看过几回。每年到了水稻收割的时候，爷爷总会把在外打工的父亲喊回来帮忙。印象中，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水稻收割的快慢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手速。记得爷爷他们拿的工具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镰刀，另一种是类似镰刀的工具，但和镰刀不同的是，它的刀口是一排锯齿。割稻子的时候，只见爷爷左手抓住水稻的根茎，右手用镰刀顺势往禾蔸处一割，“唰”的一声就把稻子割下来了，真正诠释了什么是“快准狠”。我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学着。伴随着“教官”发出的一声声“唰唰唰”的口令，水稻好像军训的士兵，一排排整齐地趴下，煞是壮观。

看着爷爷熟练的动作，我开始蠢蠢欲动，好想尝试一番，于是便找奶奶拿了一把镰刀，学着他们的样子割稻。可是，“一抓一割”这看着简单的动作，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得困难了呢？站在水稻田里，只比水稻略高的我，拿着一把大大的镰刀，不是被水稻那锋利的边割破了手，就是被割完的稻草绊倒，有时还会被水里的蚂蟥吓得大叫。伴随着无数次的弯腰，我早已累得满头大汗，赶紧跑到田埂上歇息，吹着凉风，静静坐着给爷爷奶奶加油打气。每次割完一块地后，我发现爷爷手中握着的那一束束稻穗永远是整整齐齐，有点纳闷的我以为这是爷爷的强迫症，便好奇地追问原因。爷爷听完，笑着带我来到了水稻田的另一侧。“哇”，原来这里还放着一个大家伙。从外观看，它整体是木制的，中间有一个滚筒，上面像刺猬一样布满了一个个“小帽子”，看起来很笨重。爷爷说，这叫稻桶，也叫作打谷桶，是用来给稻谷脱粒的。说着，便拿着刚割下来的一捆稻子，给我演示了起来。只见爷爷双手捏紧水稻的茎干后部，先向右上方举起，然后用力砸向打谷桶的左内侧，并使劲拍打，拍打完成的瞬间双手还要稍做抖动，这样有利于已脱粒的谷物全部掉落于谷桶内，防止谷物在再次上扬中抛撒。原来这个机器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小小的我不禁感叹农民的大智慧。

短暂的一天就要结束，太阳准备收工归家，缓缓朝着西边落下。此时，爷爷已停下手中的活，开始和奶奶做一些收尾工作。爷爷边捆着稻草边告诉我，为了更好地把割完的稻草利用起来，还要将它们一把把扎起来，使其自然晒干，冬天就可以铺在羊圈里给羊御寒。看着爷爷熟练的动作，我是既羡慕又崇拜。没过多久，那一小块空荡荡的稻田上就堆满了一个个小山丘，就像稻草人一般，替我们守护着还未收割的稻子。

忙碌完这一切，天空已黯淡了不少。远处有几只胆大的麻雀已经开始“偷窃”我们割稻剩下的稻穗，用它们的小嘴品尝着属于这个季节的美味。爷爷奶奶也不管这几只小精灵，抓紧用一根扁担将前几天已经晒干的稻草挑到双轮车上堆放好，像叠罗汉似的一层叠加一层，直到堆放不下。“回家咯”，随着爷爷一声吆喝，我们便踏上了归家的路。调皮的我在奶奶的帮助下，坐到了稻草堆上，那一刻居然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一路上，爷爷在前边拉着，奶奶在后边推着，我则坐在稻草堆上唱着刚在学校里学会的歌：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沉浸在这半日光的照耀下，耳畔不时又响起熟悉的旋律。或许，只有走在这里，才能让浮躁的心灵得以安静；亦或许，那抹清新的稻香才是故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