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虎穴

午后的阳光从大门外倾泄而入，洒在老家堂屋彩色的磨石地板上，折射出一种令人眩目的光芒。母亲身穿一件暗红色的棉袄，躺在门口的摇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手机里的音乐。阿黄缓缓步入镜头，在门槛上伸了个懒腰，对着母亲“喵喵”叫唤两声后，安然地卧在母亲脚边打起盹来。

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我不由会心一笑，心中也如冬日暖阳般和煦起来。

阿黄是母亲养的一只三花猫，除了四肢和腹部洁白如雪，从尾巴、背部直至脸颊，间覆着黑橘两色，尤以橘黄为多，故而被母亲唤作“阿黄”。

阿黄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田园猫，它的出生地在繁华的大上海。

国庆前夕，在上海一家超市的停车场里，侄子第一次见到阿黄。当时，它正蜷缩在停车场的角落里，看上去只有拳头般大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侄子于心不忍，专门买了牛奶喂它。几天后，侄子再去那个超市，购完物走到停车场，看到阿黄正躺在他的车子前。侄子心有所动，觉得这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便把阿黄抱回去悉心喂养起来，还在国庆那天把它带回了老家。

假期就要结束，侄子抱着阿黄去找他的祖母：“奶奶，您帮我养一下阿黄吧。下半年工作实在太忙了，我带着它很不方便。”起初，母亲还有点犹豫，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笑着说：“您这么聪明的人，还看不出您孙儿的良苦用心吗？”

母亲的迟疑是有原因的。那年秋天，父亲刚去世，为了让母亲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我曾给她抱过一条叫黑子的小狗。母亲把黑子养到两岁时，兄长们叫她去南方一起生活，她只好将黑子托予他人照顾。不久，黑子却走丢了。之后每每提起黑子，母亲都会自责，打定主意不再养猫养狗。

既然答应了孙子，母亲便决心要尽力照顾好阿黄。之前，侄子一直把阿黄当宠物猫养。用母亲的话说，这哪里是养猫，分明是养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母亲对侄子说：“我可不会像你那样养阿黄。”侄子说：“随您。”

母亲先给阿黄在后院小屋搭了个猫窝，让它可以自由来去；又每天去菜市场买回新鲜的小鱼，煮成鱼汤，拌在米饭里喂阿黄，阿黄吃得比猫粮还香；每天晚饭后，母亲都会拿出逗猫棒和阿黄玩上一会。一个月后，阿黄长大不少，毛色光亮，碧眼幽幽，左邻右舍都夸阿黄真是只好猫。

刚开始，阿黄躲在家里哪都不敢去。有一天，母亲把它抱到大门口晒太阳。门前的大树树干笔直，高耸入云，风吹树叶发出“哗哗哗”的声音。阿黄被响声吸引，先是跑到树下观察了一阵，突然“噌”的一下就爬到了树顶。也许正是这一爬，让阿黄解放了天性。每天清晨，当村里别的猫还在睡懒觉时，阿黄早已等在门口，只待母亲喂过它早饭，便开始一天的探险之旅。渴了趴到水码头喝水，饿了就回家干饭。田间地头、菜园池塘、屋顶树梢，到处都留下了它的身影。只要一听到母亲的叫唤声，它又必定会马上现身。

自从有了阿黄，母亲的生活充实了不少。每天晚上和我视频聊天时，母亲谈论最多的就是阿黄：阿黄最近学会了什么新技能，昨天怎么调皮捣蛋了，今天又带它去了哪里玩。现在的阿黄，俨然已在母亲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虽然阿黄是只猫，有那么一刹那，我竟对它生出了些许嫉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