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锡武

琳哥是我童年的伙伴，也是我小学同班同学。他少年时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与祖母一起生活，家徒四壁，困难可想而知。在小学时，我发现每次考试他总是第一个交卷，第一个离开教室，但到试卷发下来时，他总是只得60多分。我问他：“你是想出风头呢，还是有别的想法？”他说：“考得再好也没用，不用说将来读高中考大学，就是考上初中也没钱去学校。考那么多分干啥！估计及格能小学毕业就行。”果然小学毕业后，他就辍学回家了。不久他的祖母去世，他孤苦伶仃，无人依靠，仅守着家中十余株椰子树等薄产艰难度日。

在生活最无着陆时，他也曾去找过母亲，但母亲只能给他一些稀饭淡菜。母亲改嫁后丈夫没几年便患病去世了，生活过得也很艰难。不久，生产大队在山里办农场发展胡椒、橡胶等产业，他便报名到农场去参加生产劳动，自食其力了。

在大队农场，他年纪虽小，但工作积极，收入虽不高但生活也还过得去。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家立业成了大问题。后经人介绍，他和远方山区的一个姑娘谈恋爱。两人曾多次约会，可是当她详细了解他的情况后，便托词婉转地拒绝了。再后来，经亲戚介绍，他与一位手部有残疾的姑娘结了婚。

成家后，由于妻子残疾，家庭收入少，生活难过，琳哥便辞了农场的工作，到小镇上开设小摊点，给人补塑料鞋、修雨伞、配钥匙、修理锡桶铝锅等，家庭收入总算有了较大增加。两个孩子出生后，为了支撑家庭开支，给残疾的妻子治病，他又自学着修理单车、修理收音机和录音机，帮人制作装稻谷的锡谷围等，收入比之前大大提高了。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又取消了上交副业款，琳哥如鱼得水，手艺生意越做越兴旺。他虽然只读过小学，却能读懂修理收音机、录音机的书籍，可说是自学成才了。上世纪80年代，我在镇上的中学教书，我的录音机、自行车坏了，也请他修理。他念少年时同窗好友之情，总是不肯收钱。我也总是把钱硬塞到他手里。

琳哥在镇上干手艺活，他技术高超又为人老实真诚，做工精细，收费合理，很受人称赞。对特困的老人和残疾人，他往往只收材料费，不收加工费。他从自己的生活经历中深刻感受到这些人的生活艰难，因而很富有同情心。在镇上，他的名气很大，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手艺好，请他干活的人很多，有时甚至活多到他都忙不过来。

琳哥的青少年时期无疑是苦难重重的，但他并没有被苦难压倒，而是勇敢面对，自强不息，在苦难中闯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路。这些年他赚了些钱，但从不乱花。他自己生活很节俭，全力支持两个孩子读书，又主动赡养再嫁后生活困难的年老母亲，直至其离世。

如今，琳哥家已建起了漂亮的新屋，儿女都已成家立业，生活幸福。老伴去世后，儿子儿媳都劝他不要再干活了，在家安养晚年。但年逾古稀的他，劳动惯了闲不住，至今还在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在与他闲聊时，他对我说：“是社会好，改革开放好，咱的命运才好。”我说：“你讲的是大实话，一点都不假。”

 ◆ 王锡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