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越海
我遇见过许多吃冰激凌的女孩,大都是一过眼就忘了,唯独有个女孩,我一直忘不了。因为她,我还产生了一个念想,至今都无法释怀。
那年六月的一个下午,我出远门回到嘉积,搭上了最后一班回东太的中巴。我喜欢坐后面,就挑了后排靠右窗的座位坐下。
因为是周五,有很多学生要从市区回家,前面的座位很快坐满了人,只有我身边还剩一个位。隔着空位坐的,是一个穿紧身黑衣染头发的小青年。他不停地吃着龙眼,边吃边吐,丢弃物四处散落,有的还落到了我的脚边。我对这小青年顿生反感。
这时,一个穿中学校服的女孩左看右看,走到我跟前。她束着马尾辫,背着双肩包,右手抓着一个纸筒冰激凌,问我:“叔叔,这个位有人坐吗?”我说没人坐。女孩用手轻轻抹掉空位上的龙眼壳,才解下背包坐下来。她把书包搂在胸前,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咬吃纸筒里的冰激凌。
车开动了。售票员走过来售票,她还没开口,女孩就主动递过去十块钱,买了去阳江的车票。我瞬间对女孩产生了好感,并开始注意起这个女孩。
售票员售完票转身走了,女孩又低下头一点一点舔吃纸筒里的冰激凌。车刚开一会,她就掏出一个老式手机接了一个来电。女孩说:“爸,我坐在中巴车上了。我没事,车上很安全。”“爸,您不用来接我,到了阳江我自己会回家的。”女孩刚挂,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爸,我都13岁了,您不用担心我,我会注意安全的。我不跟您说了,我的冰激凌都要化完了——”女孩挂了电话,又低下头来舔吸冰激凌。
女孩吃完了纸筒里的冰激凌,两掌一合,抓扁了彩色的纸筒——看样子她是准备扔了——可她没有随手丢,而是攥在右手心里,静静地端坐着。
女孩旁边的那小青年可能是吃够了龙眼,又掏出鹌鹑蛋剥壳吃。吃了一个又一个,剥出的壳随意扔弃。那头坐的两个大一点的女学生也忍不住转过头来,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瞥了小青年一眼,想讲他两句,又忍住了。而这头吃冰激凌的女孩一直端坐着,搂着书包,目不斜视,右手紧紧攥着那瘪扁的空纸筒。
也许是怜香惜玉,小青年突然停下手,扭头对女孩说:“麦啊(海南话对女孩子的称呼),你手里一直拿着那个纸壳,我看了都难受,扔掉溜。”女孩没有看他,只是摇摇头。“那——你把那纸壳给我,我帮你放进塑料袋里。”
女孩还是摇摇头,静静地坐着,看着前方。
我对女孩产生了好奇,开始揣测起女孩的心思。
小青年看女孩两次拒绝他,便不再搭讪,也不好意思再吃东西,掏出手机专心玩起来。
中巴车绕过中原,穿过文市,在橡胶槟榔簇拥的公路穿行了半个多小时。女孩右手依然紧紧攥着纸壳不放手。
中巴经过一林间公路时,我突然心血来潮,推开车窗,对女孩说:“麦啊,你把纸壳给我,我替你扔出去。”
女孩终于转过脸,微微一笑,又轻轻地摇摇头——女孩同样拒绝了我的好意。只是,她这一转,我看清了她端正的五官和娇美的面容——她微笑的样子就像一朵在晨曦中刚刚绽开的茶花,很美,也很让人怜爱。
我回过神,心想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子了。我开始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没多久,车顿了一下停住了。我睁开眼,阳江镇到了。
售票员又吆喝起来:“阳江的、阳江的下车了。”
女孩站了起来,背上双肩包,右手攥着那只彩色的纸壳走出了车厢。女孩走出车门后,透过车窗我看见她走近路边的一个垃圾桶,一甩手,把捏了近一个小时的纸壳扔了进去。我这时才明白过来——女孩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举动也很正常——可当我明了的那一刻,心里瞬间对她充满了感叹。我想给小女孩点赞,但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想把她留在视线里,但我知道,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
突然,女孩大声地喊起来:“爸爸——”
不远处,一杆路灯下,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向女孩子高高举起了手。
“爸爸——”女孩跑了过去,像一个快乐的小天使一头扑到了爸爸的怀里。
多么幸福的父亲啊!我的眼里涌出了泪花。
父亲用摩托车把吃冰激凌的女孩载走了,却给我留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且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念想——时隔多年,这个念想至今还一直缠绕着我。我只能用笔把她写出来,纾缓一下心怀,也让她的纯真和美好永远地留在我的念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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