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符浩勇

有哲者说过，对一个人的印象，未必交往很多就会烙印深刻；正所谓有很多人整日打交道，却是熟视无睹。我认识李成光医师可谓很早，在时光的隧道里虽然相遇不多，但每一次的交集都像必然的等候，在脑海深处存之经年，乃至永生不忘。

李医师是琼海嘉积人，但我与他相识，是在屯昌，那个他工作生活了29年的小县城。那时候的李医师已经是县人民医院院长忝列县人民政协副主席。那天，我们同坐一辆面包车去海口办事，天气特别闷热，马路上蒸腾的热气像在冒烟，每个人都汗流浃背，都巴不得赶紧上车开冷气。然而因为李医师不能用空调，我们只好把所有车窗打开，我也一下子记住了他。

他是中医老专家、主任中医师、海南医学院兼职教授、省专业技术职务评委会专家库成员、省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委员会专家库成员。1970年他从广州中医药大学本科毕业后，至今从事医疗临床工作已36年，年门诊达18000多人次，在本地及省内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后来再接触李医师是父亲生病住院。当时父亲手术后烦躁，又病危昏迷，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两夜。我着急得几乎要崩溃了。当时李医师组织专家组不断研讨会诊，经过有效的救治，父亲终于从鬼门关里活了过来。令我非常感动的是，这三天两夜李医师和我一样没有睡觉，没日没夜地研究诊治方案，他的眼睛里也布满血丝，满脸的疲惫。这是他给我的又一深刻印象。

我从事于金融业，他从业于医务管理，且长我十余岁，能够成为朋友是机缘。后来因为公干我调到琼海供职，李医师也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之后，只要我家人有个大小病症都去找李医师看病，你来我往，我和他便也成了朋友。

在琼海，李医师摆脱了医务管理的琐碎，不再在乎海面上的波涛汹涌或逆流顺水，而是潜心在礁石上精炼巢窝，追求造诣。半年下来，李医师诊断治愈了很多疑难杂症。他对医学的不倦追求和执着让人起敬。他在退休前五年还只是个副主任医师，本来论医术他晋升主任医师是可免考外语或文言文的，再说考试对于一个上年纪的人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可他坚持要考试，坚持每天抽空看书，面对之乎者也，吃透祈使被动语气。正是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最终他攻下了主任医师的相关科目。

他的医学名望在琼海已是家户知晓。他勤于研读古籍、博览群书、重视经典理论学习，积累了丰富的内科杂病诊治临床经验，且善用药对。药对是中医处方由单味向复合处方的过渡，具有优化药物组合的功效，其法则蕴含着丰富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在中医方剂配伍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在长期的临床实践过程中，细心体悟每味中药的性味归经，精心配伍，拥有了独具特色的药物配伍经验。

退休前在医院，每天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许多人排着队伍等他的挂号，有时从乡下赶来的人甚至要等上好几天，才能等到他的挂号。有人冲着他的名望，劝他离开医院出资合作开诊所；有人愿意贷款帮他开医院；也有人办医坊请他去坐诊。但他都婉言谢绝了。他认为在医院里看病，可以让更多人学习他的医术，让更多的病人能够得以诊治。他经常通过授课，把自己的医术和经验讲授给后来者。退休后，他又接受医院返聘，继续工作。

2013年10月的一天，李医师一个上午连续给病人诊病，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一点。他没有休息，又赶着准备下午的讲座材料。下午在讲堂上，他因疲劳过度，当场脑溢血，语言错乱，最后昏迷不醒。经极力抢救，我赶到省人民医院看他时，他虽然清醒过来，但已不能言语，困惑的双眸里闪耀光芒。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猛一抓。我心一酸的瞬间，却见他眼眸深处浮起了亮光。我们默然无语，无声胜有声。在他住院期间，去探望他的人很多，除了领导同事、亲戚朋友，更多的是经他的医术妙手回春的病人。但无论谁去看望他，跟他说了什么，事后他都记不起来了。然而他出院后，我再次去看他时，他言谈中却能记住如何诊脉开药，看什么病开什么药他都如数家珍，而且根深蒂固，就像一棵大树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上。大家纷纷惊叹，奇迹总是出现在最坚强最执着最无私最热爱生活的人身上。疗养几个月后，李医师身体康复了一些。他要求回到医院上班，他说他已把自己“卖”给了医院和病人。

李医师毕生把病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其实他是完全把心交给了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