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锡武

1977年高考恢复，消息传开，像惊雷震响长空，男女老少无人不晓。当年全国七百多万上山下乡以及务工的神州学子，踊跃报名应考，为之日夜奔忙。三十岁结婚了也可以报考，年龄放宽，实在是破天荒。

虽说三十岁是而立之年，但求学何惧年龄偏大。报效国家，振兴中华，愁什么“三年荒进士”，更何惧已经高中毕业整整十年了。我拿起回乡务农也舍不得丢掉的旧课本，并借来有关学习资料，夜以继日，边工作边复习，困难再大也不彷徨。

当时物质匮乏，日常粗饭淡菜，没有饼茶，没有面包，更不用说有肉鱼蛋奶补充营养了。看书两个钟头，我就觉得头昏眼花、神疲体倦。年近花甲的母亲见我手不释卷，伏案劳形，被“书虫”咬得颜容枯槁，常常叹息，长恨不能助儿子一臂之力，为我增加点营养。家里虽有几个钱，但没有米票买不到饼干，没有糖票买不到糖，没有肉票买不到肉，物质的得来实在不易。

在接近高考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在家复习，看书看得目眩，正想放松一下，忽见桌旁有一碗米爆水，顿时心头一暖——这肯定是母亲送给我的营养汤了。因为那天中午她对我说看书学习劳形伤神，米爆水吃了必定有助于健康和体力恢复。在我们琼海，妇女们生完孩子坐月子身体虚弱，吃米爆水都有补益。为了这碗米爆水，她用两个椰子与别人换来二两糖和一块生姜，制好后悄悄端来，又干活去了，不惊动我复习思考。端起碗，米爆水还热着，我啜了一点，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清甜可口。

没有上过学，仅参加过短期识字班，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的母亲，也懂得读书的重要和知识的分量。助子读书、改变命运，既利国家，也利家庭。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总是千方百计为孩子的前程着想。这让我终生铭记！

高考入围，放榜时我榜上有名，且有幸被录取，母亲激动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次日，她对我那年龄幼小的儿子和女儿说：“要像你爸那样勤奋努力。读书不怕苦、学习不畏难。以后家庭的未来就看你俩了。”我才懂得，那碗米爆水，是一个农家妇女最朴素的远见。

岁月匆匆，转眼就是几十年。如今，母亲早已过世，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高考那年母亲特地为我制做的那碗米爆水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