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道冠

有一个拾破烂的老人，大家都叫他“破烂爹”。

破烂爹瘦小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下巴有点尖，走路弓着身，拉着架子车，低着头，很难看到他的脸。

大热的夏天，破烂爹还穿着长袖衬衫，灰色的，很旧了，汗渍一点点。下身是黑色的长裤，穿一双街上常卖的“军布鞋”。自制的带着两个万向轮的简易架子车上安放一个白色的泡沫箱，有时也换成粉红色或者淡黄色的塑料箱。

在路上，他从不跟人打招呼，也没看到别人跟他打招呼。

听说他住在山梁那一边的村里。他的工作就是顺路翻看所有的垃圾桶，拾取有用的矿泉水瓶、纸盒、铜线等可以换钱的物品。

看到他那么辛苦，我收集了家里的几十个矿泉水瓶，装在泡沫箱里，在路上停车送给他。他竟然拒绝：“不要，谢谢你！”我看到他的架子车上泡沫箱里有许多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矿泉水瓶，感到莫名其妙。

我跟关哥喝茶，偶然聊到破烂爹。破烂爹经常从关哥门口经过，关哥爱人摆了十几个矿泉水瓶在门口，想送给他。以为他会顺手捡走，可是几天都不见有动静，后来就丢到地上，当天就被他捡走了。“摆放整齐的是人家的，丢在地上的是垃圾。”他说。

他在上午八点左右经过我们村的公路，向镇里走去，下午三四点左右从镇里返回。有一天下午三点多，仲夏的太阳毒得很，柏油路上热气升腾，我看到破烂爹走在公路上很辛苦的样子，便停下车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接过去，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大热天有这么一瓶矿泉水喝下去，真好！”他说。我看到他背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黝黑的脸上豆粒大的汗珠滑落脖子，再往下滑落。我有点心酸。他喝完水，又弓着身拉起他的架子车，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了。

有一回看到他在阳江镇上的早餐店买了一杯豆奶、一个馒头，站着就吃了。卖早餐的店员大姐劝他坐着慢慢吃。“一身脏兮兮的，不好坐在桌子边，熏人了。”他说。

破烂爹没有结婚，也没有儿女。只要天气正常，他便按时出工、收工。大热天、大冷天，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我们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中午他会到哪里休息呢？很少有人知道。那天我看到路边橡胶树下的草地上，有一个人用草帽盖住脸午休。我以为是哪个人摔倒在那里，走近了，看到他那架“小车”，才知道是他。

前几天的上午九点半，我从镇上返回老家，看到他低头走在快到镇里的公路上。他换了一个崭新的、粉红色的货桶，里面插了一根棍子，棍子上挂着小手提袋。手提袋随着他的脚步左右晃动，估计里面装着他的毛巾、水等物品。“今天鸟枪换炮啦？”我问他。他没有回答，仅是抬起头，用眼睛瞄了我一下，又低着头走路了。

看到他这么节俭，大家都以为他是非常抠门的人。“听说他10年前就送10万元给他侄子盖房子了。那都是他一分一厘从垃圾桶里淘出来的啊。”知道内情的关哥却说。